她生于农村,长于农村,二十三岁时又嫁给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小伙,过上了地地道道的农村生活。
其实她是多么向往城市里的生活,每当看到他们村那些在城里生活的人过年回家时,她都会去和人家攀谈,听人家讲城里人的生活,只听得她眼红心痒。
回家后她的心好几天都稳定不下来,她不甘心,为什么同样生而为人,人家可以在城里过那种令人羡慕的优越的生活,而自己就该在家里跟黄土打一辈子交道。特别是看到自己的发小也去了城里,她心理失衡更为严重。
她回家就跟她的丈夫就吵,埋怨他窝囊,不能带她去城里。老实巴交的丈夫任其发飙,沉默不语。
但是她竟闹得越来越凶,特别是她们城里亲戚朋友一回家,这简直成了引爆她火气的导火索。
吵得最凶的一次她竟以离婚作为筹码要挟丈夫。而且她还为去城里找了一个高大上的借口:为了让孩子接受更好的教育。
无奈丈夫只好带她来到城里,买楼,就他们的经济状况那是不可能,租平房住,她不干,她说我来城里就是为了住高楼。于是他们租了一套相对来说还算便宜的顶楼。
她终于住上了楼房,终于过上了城里的生活,那一晚,她如同喝了兴奋剂一样,练做梦都是香甜的。
第二天,丈夫和他商量,自己要到外地打工,因为在这个小县城消费不低,但工资却并不高,争这点儿钱根本无法生活。
她很爽快地答应了,只要能让她过上城里人的生活,什么条件她都能答应。
和她安顿好家之后,丈夫就去了外地。而她则在一个商厦打工。孩子也进了县城最好的学习上学。
那一段时间,她感觉自己身价一下子提高了,因为她是城里人了。她褪去了农民的习气,土气。
可不出半月,孩子所在学校的老师喊她去一趟,她特意换上新衣服,还花了半小时精心花了妆。
见到老师后她竟像个孩子一样露怯,很呆板地站在老师面前不知所措,老师细数了孩子的五差:成绩差,习惯差,作业差,听课状态差,行为礼貌差。
被老师数落的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等老师数落完,她唯唯诺诺地向老师道歉,并承诺以后好好管孩子。
她心情沉重的走出办公室,她前脚刚迈出门,就听到老师的毫无顾忌地议论声:村里来的孩子就是不行。是啊,村里的父母也不会教育孩子。
‘’村里的‘’这几个字竟像钢针一样刺痛她的心,她来城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和村里人拉开距离,划清界线,可是村里的这几个字依然像阴影一样让她摆脱不掉。为什么?为什么?
孩子回来后,她把全部的火气发泄在孩子身上。孩子哭着说:‘’我不想在这里上学,我要回家。‘’
‘’没出息的家伙,这里就是你的家。‘’她骂孩子。
‘’不,村里才是我的家。我不喜欢这个家。‘’
‘’不喜欢也得喜欢!‘’她命令似的说。
争吵不是办法,她打算当务之急是提高孩子成绩。于是她也给孩子报了辅导班。尽管钱很多,可她的文化水平根本教不了孩子。
加上给孩子的辅导费后,她的工资已所剩无几了。来到城里,她感觉除了呼吸空气不需要花钱其余的都离不开钱。她快要支撑不住了,打电话问丈夫要,丈夫嫌她花得多,她骂丈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自从进了城里,她总是因为钱的事跟丈夫争吵,他们的距离似乎也因来城里拉远了。
可是她不后悔,她自己选择的路,爬也要爬下去。
她努力地要求融入城里人的生活,看到城里人皮肤特别好,她也把自己原来的那套化妆品扔了,买了一套相对还说比较好的,看到城里人玩微信,她学着上网玩起微信,看着城里人都穿细高跟的鞋子她也换上细高跟……
她家那点儿钱哪经得起她这样折腾,没办法,不能因为钱和城里人脱节,她向和她关系不错老家一个嫂子借,并千叮咛万嘱咐,不可和别人说她借钱,她把面子看的比命都重要。
来城里半年后,虽然她过得很疲惫,但是她觉得自己也融入了这里的生活。也成了名副其实的城里人。
最让她觉得荣耀的是回老家,那感觉简直就是衣锦还乡啊,甚至有刘邦当了皇上以后回家的感觉。
她和那些曾经的村里人坐在一起,听着她们的酸酸的评价,她的虚荣心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她感觉自己高她们一等,说话都是:‘’我们城里供暖后可暖和了,不像家里生炉子太脏了,我们城里大小便不出屋,有马桶,你说蹲马桶惯了,孩子回家都拉不出粑粑了,我们城里一天二十四小时有水,可方便了……‘’
这些她能滔滔不绝地说上半小时,直说的唾沫横飞,口干舌燥。
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我现在,在城里住惯了,简直不愿意回这个又脏又破的家。‘’
这最后一句话太不带劲了,让不少人都撇嘴角。简直就是忘本啊,刚出去两天半,就嫌弃老家了。
可她依然津津乐道。每次的版本虽有差异,但主题只有一个:赤裸裸的炫耀。
最后她再回老家,几乎没有人愿意来听她炫了,她只好往别人家跑,不管人家愿意不愿意,她继续炫。这是支撑她的精神支柱,不能倒塌。
可是她在城里的生活却是举步维艰,孩子的成绩依然不见起色,最后老师也不找他了,干脆给放弃了。她的工资加上丈夫的工资也不能喂饱她的虚荣心,她想两年内在城里买套楼的愿望照目前来看是永远无法企及的梦想而已。尽管回老家后跟别人炫得那么风光,但真实的生活却是如此沧桑。
为了省钱,她每次去地摊儿买些蔫了的蔬菜;为了省水,她逼着孩子不能在家里大便,一定要憋着去学校里解决;为了省电,她晚上开着台灯干零活。
但是有些东西不能省,就是明影儿出的东西,给孩子和自己买衣服一定要买高档的,吃什么别人不知道,但穿什么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自己这张脸也要好好保养,要和农村人的那张脸有所区别。
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在城里,她感觉人们看她的目光还是有些不同,不知是心里作祟抑或是别的原因,别人的目光里始终有不屑和鄙夷。
她恨不得跑上前去,大声向别人证明:我是城里人!她恨不得胸前挂个牌,牌上写着:我是城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