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童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童年的记忆对于我来说很清晰。我记得五岁以前,我们是一直住在东洪桥的平房里,断断续续的记忆片段也能回忆起那个小院,不大但也温馨,因为那个时候,我们的家还是有爱的。这个平房是爸爸和爷爷,叔叔们一起盖的,那个时候可不像现在地皮这么紧俏,爷爷家庞大的人口数量足以申请地皮盖房子,这个房子是父母的婚房,也是我出生长大的家,在我的前半生里,这个就是我真正意义上的唯一的“家”。那时院子里养了一只狼狗,名字叫“灵灵”,我记得它比我还高,忠诚的守护着我这个小主人,任由我在它背上乱骑乱闹,它也不恼我。
这个时期的父亲,在我印象里是慈爱的,对我的宠溺也是和天下所有慈父一样的。我每次生病,他都会一直给我用冷毛巾敷脑门,还抱着我一宿不睡,喂药,量体温。还会在我发烧的时候喂我吃桔子罐头,那个时候的罐头是我在这世上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到现在我尝过了各种罐头也找不到小时候的那个味道了。罐头一吃完,第二天我的烧肯定就退了,神奇的罐头总能治好我的病。
父亲是个有才华的人,脑子灵又勤快,在那个吃大锅饭的年代,脑子活的人也是混的开的。父亲文化程度不高,是因为赶上了“文化大革命”,这场运动给父亲这辈人带来的直接影响就是耽误了学业,本来父亲就不是省心的主,再加上所谓的学校抓得不是学习,这就让他每天在学校处于“放羊”的状态,父亲经常打架斗殴,拉帮结伙的不干好事,经常让爷爷打的下不了地,或者是被奶奶打的不敢回家,有一次据说在离家不远的茅房跟前躲了三天,靠着二姑偷偷给送吃的才没饿着。爷爷奶奶是山东人,山东人的家风就是父母是天,长子为大,也就是说父亲在爷爷的眼里是寄予厚望的。初中一毕业,爷爷看出来父亲不是上学的料,就给送去部队当了兵,去当兵是父亲人生中的分水岭,是部队让他找到了自我价值,在那里他学了一身本事,也学了好多“手艺”,天南海北的战友在一起让他开阔了眼界。四年中,他只回过两次家,据说他是为了多立功多表现,要发扬风格把探亲假让给战友。他再也不是那个在新钢靠打架出名的“老大”了。
退伍以后,父亲来到了工厂,一来到工厂里,父亲的优势立马突显了出来,能说会干,能写材料,这是在那个时候的工厂里的工人们都不能比的,没几年,他成了厂里“大红人”,风光无限,围着领导转的父亲风生水起。说来也奇怪,爷爷奶奶哪是个有文艺细胞的人啊!可是父亲唱歌一流,跳舞更别说,工厂里的女职工的交际舞都是他教的。也因此,他在这认识了我的母亲。
父亲家兄弟姊妹七人,加上爷爷奶奶一共九口人,只靠爷爷一个人养活着这一大家子,又因为是闯关东从山东来的,因此家底薄,也就是说家里一贫如洗,要啥没啥。母亲和父亲的结合,是受到姥姥家极力反对的,尤其是我的姥姥。
再大的阻力也抵不住一对相爱的人。但是在他们第三次分手的时候,父亲选择了要轻生,给母亲送了一封信以后,父亲就回到了我们那个小平房,从院里把门一锁,打算结束自己的生命来捍卫自己的爱情,母亲看完这封信慌了神,立刻找上邻居跑到了父亲的小平房,由于大门紧锁,邻居舅舅翻墙进去,救下了父亲,此时父亲真的是奄奄一息,差点就没了性命,于是母亲下定决心结婚,父母再反对也要嫁!不过,此时母亲的腹中已经有了我,一月有余。
我出生给家里添了不少的欢乐,虽然爷爷奶奶有点重男轻女,可我是大孙女倒也是很重视,姑姑叔叔们都没结婚,拿我当成布娃娃的玩,最小的两个叔叔才十几岁,好奇的把我抢来抢去,也常因为抢着抱我而挨打。那个时候的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有好的紧我吃,尤其是爷爷更是不让任何人凶我一下,因为我是他大孙女。父亲也疼我,我白白胖胖的就像是年画里的娃娃,父亲越看越喜爱,大抵这也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日子了吧。
每个人童年的经历和见识对一个人今后的影响是非常大的,这一点我非常相信。父亲喜欢书法,曾经喜欢到忘记睡觉,临摹大家手笔整宿,也因此,我也每天跟着他写小楷,学着他的样子一篇一篇的练习。父亲当兵的时候学会了吹口琴,我也每天学着他跟着吹,他教我简谱,我到现在都记得他教我的两首曲子。
再后来,跟着改革开放的步伐,父亲开始学着经商,那时候他的头脑灵活,眼光独到,很快他经营的服装生意从一个摊位发展到好几个摊位,收入一下子多了起来。那个时候,我们已经从小平房中搬了出来,住进了楼房,基本上属于了那个年代头几批住进楼房里的人,亲戚朋友除了羡慕就是羡慕。母亲回忆,那个时候国家刚开始发行五十元的人民币,这是很多平常人家还没有机会接触的面值,大家看到新发行的五十元面值都是稀奇的眼神,可这时候的父亲,已经赚到了好多沓五十元崭新的钞票,这就是差距。原本以为要过上好日子的母亲却想错了,父亲挣了钱并不是完全让她保管,有时候因为母亲攒钱节省,父亲还会大发雷霆,他有些狂妄自大了,母亲一贯的节省和父亲的狂妄嚣张的矛盾越演愈烈,争吵从此便开始成了家常便饭,父亲也有了夜不归宿的记录。这是以前没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