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多就坐在长亭里,扇着羽扇,若有所思。
“我说怎么不见你,原来在这悠闲。”沈长峰远远道。
庞多道:“怎么,苦中作乐,拿我来打趣。”
沈长峰笑了笑:“子非我,安之我喜乐?”
“狡辩。”
“不错,自然是狡辩。”沈长峰叹道:“反来想想,别了江湖,也是快事,教徒授艺,隐居山林。”
“更是狡辩。”庞多丝毫不留情面:“要是卫子龙说这话我可能相信,你?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就算你放下江湖,江湖也放不过你。”
沈长峰数了数:“川西唐门、洛阳韩家、岭南温家、东南海沙,这几家估计都会来找我麻烦。”
“别忘了,还有你与正邪刀冯靖宇的一战,最是避无可避。”庞多补充道。
“一个一个来。”
“还有皇帝,你真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吗?”
“难道不会吗?我认得虹儿拿来的东西,是你的。”
庞多看着沈长峰的眼睛道:“你不要忘了,皇上的一声‘停’是在这之前,在朱定山马上动手的时候。”
“那又如何?”
“朱定山的人品,你认为怎么样?他难道真是一个出卖朋友的无耻小人吗?他要杀你们不是因为他想奉命行事,而是他走投无路,决定跟你们共赴黄泉。‘今日之后再没有奇剑五雄’,奇剑五雄是五个人啊。”
沈长峰听到这,心头不觉一宽,回想朱定山彼时的神态,却有慷慨悲歌的姿态,要是死的话,自己宁愿让朋友杀死,也不愿意死在锦衣卫的手里,这样的想法,朱定山也会一样的。
“你觉得朱定山当真是卖友求荣的无耻之辈吗?”
沈长峰双目一沉,斩钉截铁道:“不是,绝不是。”
“这就是了。”庞多道:“你也不必太怪朱定山,他是皇亲国戚,忠义两难全。他对不起你们是事实,但他对你们也算有了交代。当今的皇帝不是昏君,他自然也能听出朱定山的目的,你们四个就算再值钱,也不会比他这个倚重的弟弟要紧。”
“所以皇上还是会再来找我们的。”
“当然,他是皇帝,是中国里应该想得最多的人,武当松云子尚且秉承中庸,更不要说皇帝了,他的进退可都会伴随着成山的白骨,天下如棋局,你们这几枚旗子,他又怎么可能真的放下呢?”
“依你之见,他会怎么对付我们?”
“怎么对付你们我不知道,你们几个人里赵贤启最是谨慎稳重,他不会多惹是非,武当山也很显眼,相比之下他很安全;卫子龙虽说是华山出身,但是在华山派里没有他容身的地位,这下更是孑然一身,倒是他跟白莲教有所联系,皇帝最会注意;武良铭的铁剑门在杭州城足够跟“江南龙头”神农山庄分庭抗礼,他太过刚强,容不下半分不义,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可能是最大的,他和朱定山注定分道扬镳,两不相欠;你也要小心,大同城一直是朝廷的重镇,如果我所料不错朱定山将会去镇守大同,到时候他要求你,你一定要帮他。”
“为什么?”
“因为我的布包。”
“我很好奇,你给皇上的布包里到底装着什么?如果像你说的朱大哥但求一死,是让皇帝停下的理由,那放我们走的理由就是你的。”
“包里面是一张卖身契。”
“谁的卖身契?”
“我的。”
“你把自己卖给了皇帝?”
“是啊,卖的很值,足够救下你们。”
“你不后悔吗?”
庞多道:“这片江湖,我来过,看过,走过,够了。”
“你不后悔,可我们却对不起你。”
“朋友间没有谁对不起谁,今日之后你我都是过往云烟,就像往昔的前辈们留下的一个个传奇,长江后浪推前浪,该是他们的时代了,长峰啊,再陪我喝一杯吧,只怕西出阳关无故人。”
“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