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玲:你有多少无意识 (上)

——躯体与梦分析心理治疗工作坊感受点滴

感受Mauro.Mancini教授与他的工作坊

我有幸参加了意大利心理学家和人类学家Mauro.Mancini教授在成都举办的“国际躯体与梦分析心理治疗”工作坊。没见面前,听介绍,我认为他就是集弗洛伊德与荣格思想的结合,于是在想象中悬置着一位崇敬的对象。近距离接触了他,那种“弗荣一体”的感觉搁置在了心里。

从形象看,他怎么样都没法跟荣格相比,但足有荣格的风韵;比较接近弗洛伊德的身躯,少了点弗的冷酷(令人敬而无惧的冷酷),有着让人想亲近感受能量的憨酷。当然,把他视为弗荣(客体)绝对是他传递的精神分析功底与能量。这次也领略了翻译人的精妙,听着翻译出的东西,是那么干净、明了。即便是整个听的过程,那也是一种在分析却没分析地给你领悟与享受的过程。

实际上他给学员的更多是训练、互动与体验的过程。第一天的躯体放松训练,我没有放松和舒适感,那种猿人状态的姿势让我两腿直发软,那些呼吸时发出的怪声让人感觉肉麻。我安慰自己说,许是我没掌握要领,训练有个过程嘛。同时心生好奇:马龙说他长期做放松训练,咋感觉他的脖子好僵硬呢?学员们咋那样执迷地跟着身体不松弛的老师在放松呢?我感觉有点迷糊。

接下来的释梦,我感受到了马龙“弗荣融合”的绝妙分析,尤其对那个反映“回”字梦的解析,让你觉得,他是用美妙的艺术气息(书画的手法、诗意的语言),把你轻轻地带进了梦者的梦境,让你伴随飘逸的感性思维,悟着人生“回”的丰厚含义——回,即人与人生,人生命的孕育,母亲育我,大地育我,身(生)本能,死本能,迂回的路,逆顺回合,生死轮回,终归大自然……拆开“回”字,是口与口,即我与我的身体,母亲与我,大地与我,生死与我……给梦者的重要提示:一条寻找自我的路,尽管泥泞,但你需要找回自己。

梦它包含了人害怕面对的隐私或伤痛,所以一般人尤其是咨询师,是不轻易暴露自己梦的。可马龙教授的释梦,会让你感觉触摸到痛点,但不那么疼痛,并能让你感觉有冉冉升起的能量。这种释梦水平,让我领略到弗洛伊德与荣格释梦的整合。我觉得,无论是封闭性还是开放性释梦,重要的是释梦者能用眼睛去听梦,即用内视觉观看梦者讲述的梦场景,能用心去感受梦者在每一个梦场景的情绪反应,然后,你和梦者能从这些情绪反应里读(悟)出梦的种种含义。

我又一次的身体放松训练感受与第一次迥异。身体有了平衡、踏实的舒适感,呼吸时我微微发出声音,感觉身体的骨骼与肌肉在有韵律地震动,听到周围是整齐、舒缓、柔和的声音,这种未经排练的高水平的集体和弦乐奏,怎不是一种集体无意识的原生态合音!它增加了我身体有韵律节奏的力量感。我发现,集体无意识力量的强大,不,应该是我亲历了一次集体无意识力量下,个人无意识动力的美感。

在那同时,还有一个微妙的感觉。我背后时不时发来一种“狗叫声”,它既不原生也不现代,确有破坏悦耳优美的原生合奏之嫌,我时不时有转身想制止的冲动。马龙教授不是说要尽量自然发出你想发出的声音吗,我努力告诉自己:要尊重每个个体的声音。狗叫声又怎不是一种原始音呢?任何动物声音都是生物体最原本的声音,是我们人类的初时声音。或许发出狗叫声的学员,正是在他内外和谐下自然发出的原始音,而我却感到是一种不协的音符。但,仍然是那种低沉优雅的集体无意识合音,轻轻舒缓了我想抵制“狗叫声”的冲动,并能感觉那一不协之音,在合音的感染与包容下在变得了柔顺和自然。

这好像看出是一种自我心理投射。可以这样说吧,人在一种集体关系场中,演绎的就是一幕幕人与人之间的心理投射剧。每个人在关系场中,都映射出你内在的关系模式。只要你愿意和细心,透过心理投射剧,你可以觉察到你个人的无意识反应,可以观察到集体的集体无意识反应,可以感知到个体身上的集体无意识情结或情绪反应。

感受无意识

忽然有“感受无意识”这一想法,无意识可以感受到吗?我在心里追问,人到底有多少无意识,人究竟能知多少无意识,又能接受多少无意识实相?我这一追问的感觉也有点怪怪的。

想起有人谈到,无意识是可怕的,所以他不想认识无意识以免接受不了。也有人说过,无意识是强大的,所以他总想认识无意识以获取能量,还有人说,无意识是知识,所以他要不断向靠近无意识以变得更智慧……

感受无意识,需要借助形式,较好的正是那些精神分析的种种形式。躯体与释梦心理分析,是让个体通过感受自己的身体反应,以及感受自己的梦,来达到与自己最深层世界的沟通,从而了解自己的个性结构和心理的真实需要。人的躯体反应(如心跳心慌、发抖、出汗等)和人的梦,是最无法欺骗人的表达形式。比如一个人微微汗颜、双手下垂紧握拳头对你说:“见到你我很轻松愉快”,你认为他说的和他的躯体反应哪一个真实呢?

忽然又觉得,写“感受无意识”没在具体形式或活动下,我无从下笔。(我个人借助躯体和心理感受,感受了怎样的无意识,放在后面陈述)。

人有多少无意识,无意识是什么

或许,无意识是无量的,人类对无意识有无限多的认识与理解。

人们倾向认为,人类的行为是受意识和无意识的双重支配,只在不同的情形和事件中,驱使行为的意识和无意识动力不一,即所起的主次角色作用不同。人的意识行为呈现的更多是社会角色的责任,以及社会性需要,而无意识行为,会呈现你有悖意识行为的自我需要。也就说我们的许多行为背后,其实有许多是反社会需要的愿望压抑。比如虐杀、复仇愿望等,这是人的超我必须要把它们压抑在无意识深处的。

人类进化到高度文明,为何有那么多荒诞怪异的行为现象(心理疾病或文明病)?其实也正是人的个体(本我)愿望严重压抑、变形,或被社会文明异化的结果。人的社会性,决定了你躲不开文明对你教化后的超我束缚,即自我的道德需要。太过严厉的超我,成为内心冲突的施虐者,长期任由施虐者的虐待,便是神经症患者无奈的结局。

精神分析为什么对人的无意识感兴趣,正是因为它透晰到,是人的无意识驱力在影响人的发展,在左右人的生活过得快乐与否。

人的意识,只想接受可以接受和愿意接受的东西,人的无意识,可以承载你愿意或不愿或根本排斥的东西。无意识像个包容人万物的容器,盛着你的善良动机、美好愿望或渴望,也装着你的邪恶、敌意或是仇恨,也安置着你受苦的小孩或伤残肢体。也许正因此,无意识是可怕的,无意识也是最了不起的。

无意识,是人的意识层次中最厚实最深低的那一层面。

无意识,记录着人的各种人格面具背后的实像。精神分析的魅力之处,是能让人觉察你的无意识,能看到你实像的自己。可精神分析的局限又在,难以突破人有害怕看清自己低劣面的人性软弱。因为人有认识自己、看清真实自己的需要,又有拒绝弱点暴露而掩饰脆弱的需要。后者,是精神分析不足以实现人的这一需要。因此有了那么多的新精神分析、认知行为学派、灵修、奇迹课等疗法的发展,以满足人们认识自己,或修复心理创伤的多重需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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