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雪

秦岭淮河以南,就是南方,南方的雪由北向南越来越少,我生活的地方三十几年过去了我也只见过一场鹅毛大雪,在我的记忆里那一场鹅毛大雪是我经历过的最浪漫的冬天。

那一年我正好高三复读,每天早上五点五十起床,晚上十一点睡觉,前一天晚上看书的时候我觉得特别冷,冷到现在我想起来,鼻尖都是冰的。睡觉前我脑子里晃过一个念头,这么冷的天,会下雪吗?

第二天早晨我被闹钟叫醒,窗户透着微微的光,比往常还要亮一些,我还担心是不是起晚了,怕早自习迟到。然后就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妈妈,好大的雪。”

好大雪,我立刻就从床上坐了起来,用我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打开门跑到了走廊,真的下雪了,邻居家的屋顶变得蓬松白胖,敦敦的显得怪可爱。我家的围墙上也堆了一层厚厚的雪,空气里仿佛都带着雪的味道,那种凉丝丝的气息,让人瞬间清醒,每一次呼吸都让我像在夏天吃刨冰一样的冰爽中带着甜。

下雪了下雪了下雪了,我要赶紧去学校,路上一定会有积雪,我家门前的这条路说不定我是第一个踩在雪上的人,就算不是第一个,也是第二个。穿好鞋,我扶着单车就出门了,打开门的那一刻,白茫茫的世界才正式的呈现在我面前,六点十分灰蒙蒙的天空下,没有光,但是白皑皑的雪为我映射出了四周。我骑在雪上,仿佛骑在了蓝色的微光里。一路上除里上一个的单车痕迹外,就只有单车骑过时留下的车痕。

来到学校后,学校灯火通明,大家还是照常来学校上早自习,进了教室,发现没有老师,上课铃响过,老师仍然没有出现,没多久,我们突然意识到我们的老师都没有来学校,下过雪后的学校,只有学生,没有老师,这个惊人的发现,让我和同桌雀跃不已,大家此刻都不想呆在教室,都纷纷离开教室去到操场球场,那些开阔积满了雪的地方。

我们刚刚离开教室,也就是六点半的样子,我们的世界又开始了下雪,鹅毛大雪,每一片都清晰可见,每一朵都晶莹剔透,每一瓣都让人心旷神怡,我看到它落在我的掌心,五瓣或六瓣的精致雪花。全校都为之躁动,那应该是我们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见到的南方大雪。这场雪为我们枯燥而压力巨大的复读生活,降下了一片宁静,也让我们心怀着“瑞雪兆丰年”的好意头,期待来年的高考会有一个不错的成绩。这寂静无声的祥瑞,以一种轻盈而肆意的姿态在告诉我一切都会过去,一切也将变好。

我和同桌两人从走廊走向了操场,带着接受祝福的心情,走入大雪里。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我现在还记得学校在雪中的样子,百年古樟的枝干上堆满了雪,老城墙上覆盖着雪,操场上也积着雪。我们好像被突然的浪漫击中了一样,决定要在大学中给远在他乡的同学打电话。电话接通的时候,我们两人就像个傻子一样在电话那头喊,“我们现在在下雪,鹅毛大雪!”全然破坏了此前的浪漫感。以及过于亢奋,忘记了现在才不到早上七点,她可能还没起床,就被我们的电话吵醒了。真是清澈愚蠢的高中生,却每次都能在想起来时,面带微笑。

雪还在继续下,我们站在雪里,鞋子踩在雪上,雪花落在我们的肩上,飘在我们眼前,荡进我们的心里,烙在我们的回忆里。这漫天的大雪,淹没了我的眼,让我坚定的认为这是我十七年的人生里经历过的最浪漫的事情。每一次我想到雪,我就会想起十七岁的冬天下过一场浪漫的大雪。

七点半后,陆陆续续有老师来到学校,还有一些同学也到了学校,校道上积雪被踩到露出了黑黑的水泥面,路面变成了湿滑的冰面,我们在冰面上滑行去吃早饭。这场大雪在下了早读课后也停了。

早饭后,学校恢复秩序,大家一切照旧,继续一天的课程,我们坐在教室里,也逐渐平复心情,继续学习。到了中午天气就放晴了,雪也开始大面积的融化,我忘记了雪是怎样消失的,但一直记得它曾经来过,尽管从那之后再也没在家遇到过这样的雪,那有什么关系呢,不执着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唯有认真对待当下,至少我们拥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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