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草原,天气晴

      我的名字是普洁,全名普鲁格西,意思是星期四出生的天之骄女。

      1999年10月里普通的一天,我也像往常一样,骑在马背上,放养牛群。风有些大,吹得我脸颊有些疼,可我已经习惯了,身上的衣服不太保暖,我只能将手缩进衣袖里,但也必须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拿着鞭子驱赶牛群,我也能感觉到我额头前的刘海被风吹得直立了起来,可能在外人看起来会有一些滑稽,可我无暇顾及这些。

      就在这时,从远处走来了一个奇怪的陌生男人,他穿着深蓝色干净外套,在一片荒茫的草原上很是扎眼,头上戴着一顶黑色针织帽,体型不算高大,甚至可以说有些瘦弱。他手里拿的应该是相机,但他的镜头似乎是对准了我,接着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咔嚓”声,他是在给我拍照吗?他是谁?他为什么要拍我?我有些疑惑,但更多的是不自在,我不喜欢这种感觉。随着他离我的牛群越来越近,我也越来越担心牛群会受惊。我有些生气了,时不时望向他,给他以眼神示意“不要再靠近我的牛群了,否则牛儿发起脾气来,我也管不了,不要给我找麻烦,但更重要的是也不要给你自己找麻烦。”但他似乎没有理解到其中含义,于是我大声说道:“不要靠近拍照,别过来。”这下他应该是明白了,只见他停止了拍照,向我这边跑来,和我解释他刚才的行为。

      原来他来自日本,名字叫关野吉晴,是一名探险家,很多年前他就从一个叫做南美洲的地方出发,依靠双脚前往另一个叫美洲的地方,他把这称为“追溯人类起源之旅”。最近他和朋友路过蒙古,看见我一人骑着马驱赶牛群,觉得很帅气就给我拍了照片。看在他很有礼貌并且还夸我的份儿上,我也就原谅了他。他不会蒙语,但他的朋友既会日语,也会蒙语,这真是一件厉害的事儿。但话虽如此,我不知道日本在哪儿,以前也没听说过日本,但我想难道日本人就不用牧牛吗,他难道不知道刚刚多危险,要是牛群受惊了,我怎么能控制得住。

      第二天,关野来我家拜访,骑着他挂满大包小包的自行车就来了,当时家里人正在为找马的事而着急。三个月前的一个晚上,我家39匹马被盗了,这里面也包括我最心爱的马儿,这些马从小就由我们养到大,如今却被可恶的盗马贼给盗了去,数日辛苦付出,如今很有可能付诸东流。这对以畜牧为生的我们来说就是梦魇,虽然我对此并没有感到多大痛心,但看见大人们常常为此愁容满面,母亲外出寻马也快一个月了,我也便知此事有多严重。

      我悄悄坐在后面角落里,听着大人们和关野交谈,时而偷偷向关野他们看去。在这宽阔的大草原上,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仿佛草原的尽头还是草原,记忆中鲜有客人来拜访,我对关野他们有些好奇,但腼腆的我也不敢作出太大举动引起他们的注意。但不知何时,他们的话题落到了我身上,他问我姓名,我有些腼腆,好在外婆替我回答了,“她叫普洁,全名普鲁格西,意思是星期四出生的天之骄女。”外婆似乎对我的名字很是满意,当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时,我难为情地用手摸摸了脸和头发以作掩饰。

      接下来这段日子,关野先生他们一直都和我们在一起,说是要记录我们的生活,我不懂为什么要记录这样的生活,我每天都在重复这样枯燥无聊的日子,没觉得它们有什么值得记录的。但关野先生知道许多有趣的事,也许有机会我可以和他谈谈我的梦想。

      从出生到现在,我一直都和这些牛羊马作伴,除去丢失的马,现在总共有七百头羊,七只牛,二十只马,早上我赶他们去吃草,定时让他们喝水,担心突变的天气可能带来的潜在危险,劈柴、收柴……这就是我的生活,永远有操不完的心与干不完的活儿,但想着能为家里减轻一些负担,我还是乐意去做的,虽然我更想去学校。

      我的表弟巴萨,今年2岁,一头天生的卷发永远都在蒙古草原的大风中凌乱。这家伙有些调皮,有时还会假装受伤来博取我和外婆的关心与同情,但有时他又让人觉得可爱,他会帮着我驱赶羊群,这省了我不少事,虽然他自己都还没有羊群高。当然,相比于当年两岁的我,他还是差了点儿。

      那天,在放牧的间隙找到了一丝休息的机会。我在一截枯树干上坐下来,关野先生也走了过来。几天的相处,我和他似乎已经成为了朋友,我向他抱怨道,“一分钟没看好这些动物,它们就会把蔬菜都踩坏,到时我的麻烦就大了。”说着我便回想起了以前那些糟糕的事故,低着头,无奈地玩弄着手里的干树皮。见关野先生认真的听着我讲话,我仿佛心有所感,有了继续说下去的欲望,我向他吐露道:“照顾牛羊根本没出息,我连学校教的什么都不知道。”说到这儿我更加沮丧了,又把头埋低了几分。外婆说过蒙古的牧民越来越少了,以后谁也说不定蒙古是否还会以畜牧为生,现在的孩子去上学未来才会有更好的出路,妈妈也赞成我去上学,她坚信我能找到自己的兴趣所在。关野先生问我读书毕业后想做什么,我说出了那个我所向往的职业,“老师,我想成为一名老师,我想念书给大家听。”我曾经梦到过,我站在漂亮的大大的教室里带领学生们读书,我读一句他们读一句,学生们向我投来崇拜的目光……聊着聊着,我突然意识到我得去赶马回来了,他们该喝水了,说着便结束了谈话向马群赶去。

      经过一个月的等待,妈妈总算回来了,虽然丢失的马儿还是没有下落,可我更担心妈妈,我很想她,有她陪在身边我才能感到心安。她既是我的额吉,也是我的朋友,我的老师。她陪着我长大,听我抱怨、吐露心事,教我骑马……她是这无边无际荒原里我的一片温暖绿洲。关野先生询问我对妈妈回来后的感受,我当然是高兴的,但我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因此只是微微点头回应了关野先生,但脸上的笑容已经是完全止不住了。妈妈把客人领进家,拿出奶豆腐,把碗擦了又擦,然后盛满热腾腾的奶茶递给客人。妈妈和关野先生谈论着这次外出,虽然寻找无果,但妈妈还会找机会再去找。外出的日子,风餐露宿,但也会有热心的牧民帮忙寻找。在这荒茫的大草原,人与人之间的扶持也格外重要,只有这样才能将这大草原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妈妈说明年春天我就能去上学了,关野先生还向我提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等你当了老师,就不能骑马了,怎么办?”他似乎对不能骑马这件事很有遗憾,我几乎每天都在马背上度过,不论是走在草原上,还是骑在马背上,看到的都是一成不变的荒原,我也想去看看别的风景,当了老师就不必骑马啦,这正合我意。

      天气寒冷,往常的10月中旬,我们已经迁去了草源更充足,更温暖的冬季牧场。由于丢失的马儿还未找回,今年便耽搁了些时日。大风雪日子也越来越频繁,必须要迁去纬度更低的冬季牧场才行了。虽然我已经对家里大部分的劳务驾轻就熟,可当我独自一人面对大风雪等突发情况时,我还是会不知所措,毕竟我7岁都还不到。

      外婆拿出那个老式收音机,打算再修一修,希望能把它修好。从前这收音机是我们与外界联系的唯一东西,从这里了解外面都发生了些什么,然后大人们会坐在一起,喝着奶茶谈论着收音机里的事。可它毕竟还是太老了,已经无法动弹,没法发出声音了,外婆最后还是放弃了继续修理。妈妈端出盛满奶豆腐的盘子,巴萨那小子,眼尖得很,从最底下抽出一块最大的奶豆腐急忙就往嘴里送,那家伙牙都没长齐,怎么咬也咬不动,我吓唬他说:“你会咬断牙齿的。”我想他应该是听懂了,马上把这烫手山芋递给了旁边八十岁的外婆,将最难的挑战给最困难的两个人。蒙古包里都是大家都其乐融融的笑声。

      屋外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满眼望去都是刺眼的白色。关野先生在雪地里堆了一个雪人,并给它加上了生动的眼睛、鼻子、嘴巴,没想到的巴萨居然被雪人给吓到了,他既觉新奇但又害怕不敢靠近雪人。

      关野先生想给我和家人拍照,尽管前几天我们还有些小矛盾,但看在他拍照还不错的份儿上我就又原谅他了。外婆把我重大节日里才穿的宝蓝色长袍拿了出,并在我腰间系上了一条亮绿色腰带,妈妈给我梳理了头发,巴萨也穿上了他的长袍。起初我和巴萨还有些不适应面对镜头,总是眼神飘忽地看看左边,瞧瞧右边,要不然就是盯着地上,直到外婆和妈妈也加入了我们,我紧紧地挨着妈妈,这才让我稍显自在了一点儿。关野先生很会拍照,他会引导我们在合适的时机露出笑容,然后抓拍下来,那天妈妈也很开心,我都好久没看见妈妈笑的如此灿烂过了,我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关野先生于我们而言就是远道而来的异国朋友,是这枯燥而忙碌的生活里的一丝惊喜与期待。有时忙了一天,我们就围坐在蒙古包里,喝着浓郁香醇的鲜奶茶,嚼着奶豆腐,听他讲他的奇遇,他的故乡日本。日本完全不同于蒙古,蒙古陆地面积广阔,草原连接着荒漠,荒漠连接着草原,除了短暂的夏季外,其余时间似乎都是冬天。日本面积狭长,由众多岛屿组成,没有广阔的草原,四面环海,四季分明,每年的3至5月各类樱花在田野山间、大街小巷次第开放,孩子们会踏着粉色花瓣铺满的路去上学,大人们也会去不同的地方上班……想想真是羡慕呀,原来他们不用每天放牧,还可以去上学,我也有点儿想去日本看看了。我问关野先生什么是海,他说海就是装满水的草原,一望无际的水,那可真是壮观呀。

      前天晚上,妈妈和我商量想送一匹马儿给关野先生,这样他就可以骑着马回日本了,也作为这些天来他为我们拍照、帮忙的答谢。作为牧民,马儿就是我们最好的礼物了。思来想去,我最心爱的小白马最适合关野先生了,它温顺听话,很好驾驭,虽然心有不舍,但我也同意了,因为我觉得关野先生是位很值得的朋友,我愿意送给他。虽然还是不太敢主动交流,但我心里已经将他作为我的好朋友了,一位外国朋友,这多酷呀。果不其然,关野先生和小白马很合得来。可我们忘记了一个关键问题,关野先生家很远,还有像草原一样大的海,他还要去一个叫非洲的地方,没有办法带马儿回家,于是他提议让我们帮他养着,妈妈答应了下来。关野先生说明年春天还会回来看望我们,我虽然没有表露出来兴奋,但其实心里很高兴。而且他说明年春天会给我带礼物,他问我要什么礼物,我的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一个前几天在有单车那家的孩子口中听到的一个词“电脑”,可以用它来玩游戏、打电动,想想就很期待。我有些难为情地开口说道“电脑”,最后关野先生也乐呵呵地答应送我游戏机。

      搬迁的日子到来了,我们最终还是要搬去冬季牧场,这意味着我们也将和关野先生暂别了。起初,我们因几个外国人的闯入而感到惊奇,而现如今,家人都对关野先生一行人的存在习以为常,我们就如一个大家庭一般。现在要分别了,倒是有些难过不舍,不过一想到明年春天我们还能再见,也就没那么难以接受了,生活又有了新的期待,而且到那时,妈妈也会送我去学校,我将会成为一名学生了。外婆还是和往常一样精神十足,和关野先生攀谈着,商量着明年春天再见的事。坐在大货车里,透过玻璃窗,我们挥舞着双手和关野先生道别,他也回应着我们,明年春天见!

      1999年的新年,妈妈提议给远在日本的朋友关野先生送去新年贺卡与祝福,便去城里找了代写,我还不识字,吵着让妈妈给我讲都写了些什么,信的内容大致如下:

        你好吗

        我们都很好

        有没有安然返回日本呢

        今年冬天过得很开心

        天气虽然冷

        你的黑白花马却安然度过

        我们还没找到失窃的马

        普洁今年要上学了

        她对你念念不忘

        又是新的一年

        祝你和你的亲友都健康快乐

        请找人翻译成日文

        下次再见啰

        珍重

      来年再次相见时,我正一个人百无聊赖地从一个小山坡往下走,一辆汽车从远处驶来,透过车窗我就看见是关野先生来了,他穿着一件橙色和红色相间的衣服,和我们第一次见面一样,还是那么的扎眼。但这次我们不再是陌生人了,我却不知道该以如何的态度来迎接这位朋友,他用日语向我打造呼,询问我家里的近况,我不知道要如何回应,因此心不在焉地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应着。要是她还在的话,肯定会很开心再见到关野先生,如今我也没了原来的那种期待。

      巴萨也注意到了关野先生的到来,他拖着一个破口袋,定定地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向我们这边看来,一头卷发一如往常在风中飘逸。巴萨驱赶羊群的技术也越来越娴熟了,指挥起关野先生来也有模有样,关野先生也一如既往十分乐意帮忙,虽然最终把羊赶进了别人的羊圈里,最后还是靠巴萨一己之力又把羊赶了出来。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行为,我不由得觉得好笑,便笑出了声。

      不一会儿,“爸爸”骑着马回来了,虽然他其实是我的舅舅,但我已经习惯唤他为“爸爸”了,他陪我度过了最困难的时刻,我很爱他。而我的亲爸爸,他们都说他进城工作去了,去了乌兰巴托,虽然我对他几乎没什么印象。这是关野先生第一次和“爸爸”见面,他们聊了一会儿,我闪躲到一边去了,终于有大人能来解救我了。

      再过一会儿,外婆也回来了,看见到来的朋友,她一如既往地热情招待每一个人,同他们寒暄,就像一个母亲迎接多年未归的孩子那般慈祥。关野先生向外婆问起妈妈,外婆先是一顿,嘴角和眼角露出笑意,待翻译传达后,一瞬间,外婆脸上笑意全无,神情寞落,只剩无奈与悲哀,一双眼睛浸满泪水,随后声音放低,隐晦地说道:

      “她死了,不在人间了,我们的习俗是不能多说,抱歉。”

      现在只剩桌子上这张照片了,她永远地定格在了这个小小的方框之中。大家都陷入了沉默,外公也在去年去世了。我坐在床沿边,在大人们的隐晦与沉默中感受到曾经那种悲伤铺天盖般再次向我袭来,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更不想让别人看见我哭,于是我走出了蒙古包,来到一片空地上。我也不想面对镜头,便一直看着远处的山脉,山的那边还是山吗,或者它又是另一片草原,真是平淡无奇。脚边的藏獒和我打闹,我也无心顾及。是的,我的母亲去世了,几个月前,她在赶去帮助其他牧民的路上落马而死,其中一匹马从她身上踏了过去,我想这也许是造成她去世的致命原因。我们没有钱,错过了救治时间,她就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的生命绿洲从此就消失了,变成了关野先生曾经提到过的沙漠中的海市蜃楼般的东西,远远地我能看到它的存在,等我一走近,它就消失不见了。母亲就是这样,在我数个日日夜夜的梦里,她就像海市蜃楼般出现又消失。她都还没来得及送我去上学,没来得及教我做奶豆腐,还没有看到我成为一名老师……

      关野先生如约带来了许诺我的游戏机,虽然我的“爸爸”看起来比我对这个游戏机更加感兴趣。除此之外,他还带来了一本像书一样的照片册,我更喜欢这件礼物,里面有上次他给我们拍的照片,有我骑在马背上的,和巴萨在一起的,站在妈妈身边的,还有我给他和外婆、妈妈、巴萨拍的合照,想起那时候,外公还在,妈妈也还在,看见照片我又能记起更多关于妈妈的记忆。

      2000年3月29日,那是我开学第一天,我穿着新年时妈妈给我买的新年套装,一件奶白色毛衣,在毛衣袖口和领口处都有一圈波浪形红色花纹点缀,再套一件红色针织裙,外面穿一件宝蓝色袄子,脚上是一双新的大红色靴子,别提有多好看了,我很喜欢。早上起床后,外婆给我梳了整齐的麻花辫,把我额头前调皮的刘海也梳得服服帖帖,两边各扎上当时女孩子们最流行的红色头花。

      我想不管发生了什么,我总得还是继续前行。

    “爸爸”送我到了学校,还给我送了巧克力和糖果。老师说世界上有很多种职业,老师是一种,还有医生、律师、作家、工程师、翻译员……只要我努力未来就能做自己想做的工作,去想去的地方。听完老师的讲解,我对未来似乎又重新有了更多的期待。

      那天放学,大人们又要丢下我去那个地方,他们会带着糖果、佛经、还有花去,就是不带我去。但就算他们不说我也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每次他们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眼睛就红红的。我有些生气,每次都这样,他们想方设法支开我,总说要是我去了,妈妈就会走得不安心,等我长大了就可以去了。

      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难熬,满眼满眼的雪原,已经没有足够的草粮供牲畜们吃了,好多牲畜都死在了今年冬天。

      关野先生在上次和我们见面后,又出发向南一直走到了中国边界,继而又穿过戈壁荒漠回到这里,想必这是很艰难的旅程吧。

      今年家里的羊生了很多小羊仔,接下来可有得忙了,但不管有多少头羊,我都能精准地为每只小羊仔找到他们的妈妈,然后抱去喂奶。

      家里人准备做一只烤全羊招待朋友,我还是不太敢去看杀羊,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我养大的,虽然烤羊肉真的很好吃。

      关野先生把我们家人的照片用相框裱了起来送给我们,我把它们拿去给家里人看,外婆也很开心,说着:“妈妈、外婆、普洁都在一起。”我把相框放在桌子上,仔细地看着相片里的人,其中有一张拍的特别好,妈妈穿着酒红色的长袍很显气色,使得她整个人都看起来精神焕发,她的笑容在阳光的映衬下也格外温暖。

      那天在山坡上,坡上开满了漂亮的花朵。关野先生问道我改变志向的事,我想是的,我有了更想去做的事,我想学日文,想成为一名口译。到时,我还可以去日本看看,去关野先生的家乡看看,去看看樱花,看看海,看看富士山……回来后再告诉外婆、妈妈、“爸爸”还有巴萨关于日本的事。这就是我现在想努力去实现的事。

      最后,真的到了要分别的时候了,这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下次再见或许就是我去日本找他们了,等我有能力了再把外婆、“爸爸”、表哥、巴萨他们都带上,我给他们做翻译。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外婆眼中早已噙满泪水,而我强装镇定,学着大人的样子和他们一一握手道别。看着他们上车,汽车越开越远,我和外婆所能做的就是高挥手臂,目送他们远去,直到车子消失在我们的视野之中。

      时间在一天一天的日子里加速溜走,仿佛进入了倒计时一般,我也不断加快成长的步伐。

      2004年,我即将毕业,成为一名初中生。

      毕业大考的前一天,我一如往常走在路上,畅想着初中生活。我已经识得了很多字,等考试结束后,也许可以尝试给关野先生写一封信了,不知道过了这么久了他还记得我们吗。

      世间万事变化逆转,转瞬即成,不可预测,就如母亲去世时那样突然。一辆汽车飞速向我驶来,一瞬间,我甚至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反应,身体就撞上了一块钢铁般坚硬冰凉的东西,我好像听见了骨骼错位割裂的声音,脑袋里全是轰鸣声。下一秒仿佛失重般,我的身体被抛向空中,接着重重地摔在地上,随之而来的是席卷全身的撕裂与疼痛感,不过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几秒后,视线逐渐模糊,远处骑在马背上的母亲向我走来,她身后还牵着我丢失的那匹心爱的马儿。

      “妈妈,我好疼。”

      接着,所有痛苦都消失了。

      我死了。

      我带着还未实现的梦想死在了毕业前夕,永远留在了这片长生天。

      骑上心爱的马儿,我已经没有回头之路了。

      2004年7月,关野先生完成了非洲之旅。我在那次车祸意外中完成了我的短暂人间之旅,永远地停留在了12岁。也许,是我太想妈妈了,我想去看看她,可惜没有机会再见一面关野先生和他的朋友们,他还记得我吗,我很想他。

      那就约在下个春天再见吧!

(本文以第一视角,根据纪录片《蒙古草原,天气晴》展开描写,谨以纪念那个骑在马背上的飒爽少女——Puujee 普鲁格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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