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
春天的雨说下就下,说停就停。梢头的红樱才长开几天,便堆满了石板青苔。明明是孕育新生的季节,一场冷雨凄风竟生出了“黛玉葬花”的悲凉。
前两天还是短袖,甚至一关空调还有股燥热。现在已是长衣棉服,寒风钻着缝往领子里挤,撑着伞走在街上,雨水砰砰啪啪拍打着布帛,挂在沿儿上,顺着骨架绵密且悠长。身体左右地腾挪,小心的避着积水,湿润清新的空气隔着口罩都有一股子凉意,让久居家宅,被暖气被窝麻痹的神经一下子振奋起来。三月了,这好像是我记忆里今年的第一场雨吧,什么时候我竟忘记了雨是什么滋味了!
每一次看见红梽木总觉得它毛绒绒的有着许多触手,水珠零星地挂在叶片的各个部位,或大或小,或高或低,一片红梽木的花台都雾蒙蒙的。金叶女贞恐怕是最欢喜的吧,雨水洗刷尽灰尘,那一抹抹娇嫩拘一抔雨水俏生生地立着,核果青涩挺拔,就这么支愣着在一丛丛叶海里探出了头。柚子花是害羞的,那一低头的温柔藏在硕大的碧叶间隙里,洁白柔嫩的花萼里嵌满鲜黄色的花粉,一颗黄绿色的雄蕊慢慢撑开花苞,吞吐天地之气。三色堇把花坛装得满满当当,雨幕遮掩下恍若一片紫云泄地。黄桷树铁锈的树皮爬着些许苔癣,密集的枝干肆意插入穹窿,抽芽的新绿在风雨中摇摇欲坠。人流静默,伞盖如潮,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匆忙的步伐和瑟瑟发抖的草木。
前面的路很长,茫茫一片看不清、看不尽,前面的路很短,几十分钟就走到了尽头。是否有这样一个人:尔今因病魂颠倒,不梦闲人只梦君?是否有这样一个人:感时相闻不相见,盗汗三更梦魂惊?是否有这样一个人:“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也许没有了,我们一直低头前行,沉湎于被庸俗的声画赚取廉价的欢笑,习惯了掌上观乾坤,指尖定生死,习惯了用虚幻代替了现实,也习惯了风物看来一照(拍照)过,老来方知我是我……真就是应了那句“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还真”。
我听见了雨声,也听见了涛声。我看见了光,也看见了影。我要见一个人,也仅仅是见一个人!
我撑着伞,淋了雨,也失了魂……(原来我根本没有可以见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