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的发小。一个上了七天课打了八次架,停学半年仍能考第一名的神人。
按辈分我该叫他表舅,但我偏偏长他两岁,于是我俩谈判了半天,终于达成一个双赢的协定。
从此,他称我为哥,我唤他作舅。
我这个舅舅有个颇有才情的父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唐诗宋词信手拈来。
若不是家中贫穷念不起书,八十年代妥妥的大学生。
即便后来因生活所迫做了泥瓦匠,也毋庸置疑是泥瓦匠里最有才华的。
1
你总以为来日方长
噩耗传来的那一刻,据说发小当场抽成一团。
我可以理解但绝无法体会那种感受。
事到如今我依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来表述那种感受。
我曾经想象过生命无常,却从没想到这么无常。
有些人上一刻还谈笑风生,下一刻便天人永隔。
我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泥瓦匠会被他平常工作中惯用的石材顷刻间夺去生命。
几个月前,发小还跟我吐槽过他的父亲,他说要是买房了绝不跟父母住一起,太烦了,他说他的父亲特别懒,吃完饭就出去干活,干完活回来就是睡觉,家务一概不管。母亲也是跟他的生活方式不同,所以每天就是在争争吵吵中度过。我嘴上虽默不作声,心里却深以为然。
在这庸常的生活中,我们或多或少都曾抱怨过身边的人,尤其是父母。我们习惯了他们的纵容,所以才肆无忌惮的用语言或行为伤害他们。我们总以为挣脱了他们就能活得更自由,我们天真的以为是他们束缚了我们的羽翼。我们总是自顾自的飞翔,忘了回过头看看他们是否还在原地张望。
我们总认为来日方长,殊不知生活常常让我们猝不及防。
有些人就这么走了,你甚至来不及跟他说一声再见。
2
今后所有事情一肩挑
“朋友,此刻所有的安慰都显得那么苍白。希望你熬过人生的至暗时刻”___这是我在发小父亲意外去世的那天晚上发布的朋友圈动态。
“谢了,垮不了,今后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一肩挑了,想垮都不行。”___这是第二天一早看到发小的评论。
一个人三十岁的男人失去了父亲,但他可能连悲伤的权利都没有。
正像一位网友所说的那样“我不敢倒下,因为我身后空无一人”
如果家庭是一栋房子,父亲就是地基,他创造了所有的一切,包括你的生命。
父亲还是承重墙,他在,你就知道再大的风雨房子垮不了。
父亲任劳任怨,承担了所有的大事小事麻烦事。
记得多年前的一天,妈妈正烧着饭,忽然燃气灶熄火了,是煤气用完了。
家里还有一罐备用气,妈妈说“打电话让你爸回来给换上吧”
我心想,不就换个气罐吗?我来不就得了。想着就动手了,拧啊拧,豆大的泪珠往下滚,可气阀竟纹丝不动。无奈只好叫回了父亲,父亲看着我好气又好笑,说道“这么大个人了,不知道气阀是反拧吗?”顿时,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说不出话了。原来气阀是跟正常拧螺丝的旋转方向反着的,要松开必须顺时针拧。
我们时常在心里很骄傲,认为自己长大了,要干大事,却连生活中的一些小常识都不知道。
生活中多的是这种鸡毛蒜皮的琐事,有一个人都默默的干完了,这个人就叫做父亲。
这正应了网友那句话“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
如今那个叫父亲的人走了,不难想象发小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3
“你是爸爸生命的延续”
我曾那么羡慕发小有这么一位父亲,因为十多年前的一件小事。
发小从小就不是个安分的孩子,上初中那会儿更是众人眼中的问题少年。
为此,他的父母没少操心,可是跋扈的少年怎能听得进这许多“废话”。
口头劝告行不通,只得另想办法,发小的父亲文笔颇好,竟洋洋洒洒给儿子写了几页纸的长信。
那天玩耍,我一不小心看到了。言辞恳切,满满的爱子之心溢于纸上。
我当时震惊之余带着羡慕。从没有想过父子之间还能有这样的沟通方式。
现在回忆起来,信中具体的词句已记不太清。
但有一句话十多年来常常能在耳畔响起——“你是爸爸生命的延续”
这十多年中,发小走了不少弯路,读了大学、换了几份工作、结婚生子又离婚,两年前回乡办了一个加工厂。
几个月前见到他父亲,谈到发小他还是满脸堆笑。他说发小是“浪子回头了”,虽然他刻意没有说出“金不换”三个字,但我们都能感受到他的自豪和欣慰。
何其幸运,经过了这所有的一切,他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对儿子的信任。
这是一个父亲对儿子最大的认同。
而我们大多数人终其一生也不过是在追求这种认同。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想起一句俗且有道理的话“一个男人真正长大的时刻是父亲去世的那一刻”
我的朋友,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