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箫赋》:声断月明中

王褒其人是宣帝朝成就最突出的赋家。《汉书·艺文志》载其有16篇赋作。王先谦《补注》引王应麟曰:"本传作《甘泉》、《洞箫赋》、《楚辞》有《九怀》,《文选》注有《碧鸡颂》。"现存有《洞箫赋》、《甘泉赋》。王褒是汉王朝由盛转衰时期的一位宫廷赋作家,他的赋作能够被后宫贵人左右诵读,因而在题材上有很多政治说教的成分,但其风格方面又注重辞藻华美、形象生动,所以其作品又具有很强的娱乐色彩。

《洞箫赋》是一篇有关于音乐的咏物赋,被称作"诸音乐赋之祖"。关于《洞箫赋》的创作背景,《汉书》中记载:“其后太子体有不安,苦忽忽善忘,不乐。诏使褒等皆之太子宫虞侍太子,朝夕诵读奇文及所自造。疾平复,乃归。太子喜褒所为甘泉及洞箫颂,令后宫贵人左右皆诵读之。”可见王褒作《洞箫赋》是为太子侍疾。《洞箫赋》为太子所喜,令宫人诵读,这也从侧面反映了《洞箫赋》在创作之初就具有非常强的感染力。

《洞箫赋》开篇两段写箫干的生长地和生存环境,提到“原夫箫干之所生兮,于江南之丘墟。”指出箫干的生长地在江南的丘陵上。下文写“徒观其旁山侧兮,则岖嵚岿崎,倚巇迤,诚可悲乎其不安也。弥望傥莽,联延旷荡,又足乐乎其敞闲也。托身躯于后土兮,经万载而不迁。吸至精之滋熙兮,禀苍色之润坚。感阴阳之变化兮,附性命乎皇天。翔风萧萧而径其末兮,回江流川而溉其山。扬素波而挥连珠兮,声礚礚而澍渊。

朝露清冷而陨其侧兮,玉液浸润而承其根。孤雌寡鹤,娱优乎其下兮,春禽群嬉,翱翔乎其颠。秋蜩不食,抱朴而长吟兮,玄猿悲啸,搜索乎其间。处幽隐而奥庰兮,密漠泊以猭。惟详察其素体兮,宜清静而弗喧。“这是箫干的生存环境,必须有朝露玉液浸润其枝叶,还要有鸟兽春禽在其左右。但与此同时还要经受恶劣自然环境的考验,只有这样箫干才能吸收天地精华,长成合格的箫干。

第三段写洞箫的制作。“于是般匠施巧,夔妃准法。带以象牙,其会合。锼镂里洒,绛唇错杂;邻菌缭纠,罗鳞捷猎;胶致理比,挹抐擫。”洞箫的制作和,工艺繁复,镶嵌上象牙同时又雕刻纹饰,足见其精美程度。

下一段写洞箫的吹奏及箫声的美妙,这种“故吻吮值夫宫商兮,和纷离其匹溢。”的乐声,需要乐师“形旖旎以顺吹兮,瞋以纡郁。气旁迕以飞射兮,驰散涣以逫律。”的高超技巧。其声音“或浑沌而潺湲兮”,“或漫衍而络绎兮”变化多端同时又颇具特色。除高超的技艺外,箫声打动人心的地方还在于乐师与箫的沟通,达到一种和谐的状态。“故听其巨音,则周流汜滥,并包吐含,若慈父之畜子也。其妙声,则清静厌瘱,顺叙卑达,若孝子之事父也。”听其巨音、妙声如同父慈子孝,一个宽宏,一个顺达。“故其武声,则若雷霆輘輷,佚豫以沸。其仁声,则若颽风纷披,容与而施惠。”听其武声如同雷声大作,听仁声如同微风拂面,从容安定。

下一部分写箫声对人产生的影响。“故贪饕者听之而廉隅兮,狼戾者闻之而不怼。刚毅强暴反仁恩兮,啴唌逸豫戒其失。” 刚毅强暴反仁恩兮,啴唌逸豫戒其失。“这一段强调箫声能够惩恶扬善,移风易俗,能够端正人的品行,潜移默化的影响人的性格。这一部分是从社会人文方面对箫进行描述。

最后一段对箫声做出了各种各样的比喻。“状若捷武,超腾逾曳,迅漂巧兮。又似流波,泡溲泛,趋巇道兮。”等,表明了箫声的变化无穷。

此外文中着重写箫声的悲凉。“故知音者乐而悲之,不知音者怪而伟之。故闻其悲声,则莫不怆然累欷,撇涕抆泪。“从箫干的生长环境来看,孤雌寡鹤,秋蜩不食,玄猿悲啸,又”岖嵚岿崎,倚巇迤,诚可悲乎其不安也“失去伴侣的鹤,猿猴的哀鸣。山势峻峭,箫干就生长在此间种种带有凄凉色彩因素的环境下,其本身就带有凄凉的基质。再有古时乐师多为盲人,盲人身世的凄凉又与箫竹的基质相契合。故乐师能与洞箫互相感应,奏出的乐曲自然也带有凄凉的成分。体现了汉代”以悲为美“的趋向。

音乐赋最早始于枚乘的《笙赋》,但此篇已经亡佚,无从考证。《七发》中也有关于乐器的描写。从《洞箫赋》中可以看出王褒对《七发》有关乐器的描写有所继承。刘勰《文心雕龙》称:“子渊洞箫,穷变于声貌.”“王褒构采,以密巧为致,附声测貌,泠然可观。”这种赞誉绝非言过其实。王褒的《洞箫赋》在一定程度上继承了楚辞的题材,同时又可以看见骈文的影子。其中这一句“是以蟋蟀蠖,蚑行喘息;蝼蚁蝘蜒,蝇蝇栩栩。迁延徙迤,鱼瞰鸟睨。”能让人品出骈文的味道。这种文体上的创新对后世文体的变革带来了一定的影响。

王褒写《洞箫赋》将结合咏物赋与音乐赋结合在一起,对一种乐器进行全面的分析。扩大了写作题材的范围。《洞箫赋》对后来马融的《长笛赋》、傅毅的《琴赋》、蔡邕的《弹琴赋》诸作均有一定的影响。马融在《长笛赋》序文中阐述其创作动机时说:“追慕王子渊、枚乘、刘伯康、傅武仲等箫、琴、笙颂,唯笛独无,故聊复备数,作长笛赋。”由此可见其影响。

此篇《洞箫赋》毫分缕析的对洞箫进行了描述,对环境及声音的描写曲尽其妙,让人觉得身临其境,既有身临箫干生长环境的境地,又有身临盲眼乐师持箫演奏的境地,恍然如画卷轻启,美不胜收。

初读《洞箫赋》觉得其文辞绮丽精妙但是聱牙诘屈,读起来吃力,特意去找了箫曲《鬲溪梅令》来听,虽然汉时期的洞箫与现在的洞箫有所不同,但还是能感受到一两分”优柔温润,又似君子。”又疏冷缥缈的感觉。少了几分世俗气息。后世多说“箫声咽”,我曾细致的了解过箫的的知识,也试着吹响过一两回,无论箫竹是不是有《洞箫赋》中提到的那种复杂的生长环境,箫声听来都有一种“哀悁悁之可怀兮,良醰醰而有味。”的悲醇之感。若是深夜听一曲《关山月》只怕身不在边关,也会当楼对月,泣涕沾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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