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群里的气氛非常活跃,短暂的聚会似乎并不能释放积攒了三十年的热情。“望乡面粉”在参加一个网络投票选举全国十大品牌的活动,每天一票,大家都非常踊跃。后来有人发现用流量和wifi都能各投一票,于是投票数倍增。
这样的东西有意义么?小满怀疑。连飞行员金俊涛都很积极。这家伙怎么有那么多时间玩手机?!
主动加小满微信的竟然是两位“顾”:一位老师一位同学——那位被小满误认做老师的同学。他常常选一些文章发到群里去,他自己也偶尔写几段话,虽然有点鸡汤性质,但文笔很不错。显然有很多人喜欢这些,尤其是女生。他也喜欢和每个人以温和亲昵的口吻谈话,互动也最多。有时候她还会发一些生活图片,让人觉得是个温暖顾家的男人。
小满也会偶尔发一点文字。
这一天,她刚发出来,是关于西安之行的。
楚良忽然问“小满,你什么人在西安?”“我儿子。”小满回答。彼时,她还没得着机会找她聊聊孩子的事。她显然很兴奋,紧接着问:
“在哪个大学?”
“西北政法。”
“你电话?”
小满把电话发了过去。
他马上回复了一句:私聊。
电话随即响了。只听对面嘻嘻哈哈的笑声,是啊,这么巧!楚良妻子抢先接过了电话,一边高兴地笑。
谈话很愉快,两人刚问完孩子的联系方式,接着又回说他女儿已联系上了卓越。好热情啊!
通完话,小满低头看了看群里的消息,却发现吴教授在“私聊”的后边紧跟了一句“真风骚!”
这句话轻轻地在她刚刚还兴奋不已的心上剐了一刀。
刘静的儿子也在西安上学。假期里她邀请了在西安的孩子和家长、以及大霞、顾立伟和大玲子等人在酒店聚餐。饭后,大霞非要唱歌拍照。小满不喜欢拍照,说真的,自己姐姐家以前就开照相馆,不用花钱就可以照相,但她竟然除了毕业照结婚照,一次没去照过。
大霞却喜欢照相,并且摆出各种pose,拍了合影发到群里去。这次也不例外。
第二天莫名其妙地,小满发现吴教授在和人讨论“得瑟”的问题,还列举了“得瑟”在青岛和家乡的几种说法——她满腹怒气似有所指。小满觉得有点无聊和低俗:身为教授,中文硕士,出上功夫专门讨论得瑟这个词,转发这种嘲讽人的低俗段子,未免有点掉身价。
她在生谁的气,在嘲笑谁呢?在场的,无论是大霞还是大英子,抑或是顾立伟和楚良,都是她一向喜欢与之交流的人,而且他们无论是职务和地位,都不可能成为她嘲讽的对像。好像只有小满是微不足道的。因此和他们坐在一起也显得格外扎眼。卓越跟佳宁在一个学校,楚良又跟小满“私聊”过,关系好像比别人又近了一层。连在坐的刘平都和儿子开玩笑,幸亏儿子很有分寸,说“这种事,要看缘分。”
当然,这样怀疑未免太小心眼。可是,随后的谈话却证实了她的猜想。
他们很熟。吴梅的姐夫是省林业厅的厅长,也是从市里一步步提上去的,以前和楚良在一个系统,也算同事。
“我家西 西是和佳宁一块长大的。”吴梅说。大玲子在一旁打趣她“要给儿子攀亲?”她这表现真有点急于攀亲的味道,好像在插一块牌子,标明此人已有主。
西西是谁?小满以为是吴梅姐姐吴军的孩子,后来才知道就是吴梅自己的儿子。
那么,她有什么可让她嫉妒的呢?不就是儿子和楚良的女儿是同学吗?她记起吴梅发过一篇“不是你的圈子不必强融”的文章。也许她觉得她自己才更配得上这个圈子,而小满有点妄想了。
顾立伟有时会对小满发的几句文字做点微评,称赞她有灵气。但小满发现她一出现,本来玩得好好的吴教授和大玲子却立即闪人了。
她很纳闷,也很难过和尴尬。自己没说什么啊!难道她们不希望自己和他说话?或者她们根本不愿跟她说话?自己是让别人觉得特别不安呢还是特别不堪?就自己这个样子还值得嫉妒吗?
她的心一下凉了好多。
更让她难堪的事还在后头。
吴梅把她的一个朋友拉进了群里。这个人其实是吴梅丈夫的好友,也是小满婆婆的孙侄子,叫韩轩文,是从教师的职位考到某局来的。吴梅显然不知道小满和韩轩文这层亲戚关系,连韩轩文自己也不清楚。有人不经意间把清明和小满的关系说出来时,韩轩文也没料到,很惊讶地问“小满是清明的媳妇?”
“是。”小满回答。
吴梅却急忙说“这里美女多,你老实点!”
“别虚伪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韩轩文说。
小满看蒙了,这俩人怎么互掐起来了?但她对吴梅的话实在反感,忍不住说“韩轩文你解释一下,别让教授误会:你是不是我婆婆的重侄子?你是不是得叫我婶子?”
“我误会什么?!”吴梅说。
小满没接话,她厌恶这种酸溜溜的扯皮。迅速退下了。
因为儿子转专业的事,小满想了很多。一觉醒来,看看才两点,更是睡不着。她胡乱翻看着手机里的文章,冷不丁却发现顾立伟发了一条消息: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她吃了一惊:他是怎么知道的?!她对这4G手机上的功能实在掌握得不多。除了看看这个唯一的群里的消息,看看自己朋友圈里这十几个同学发的文章,她什么都还不会。就连建群、加别人微信号、下载APP、关注公众号这些再普通不过的东西都不会。微信还是外甥帮她注册的,QQ别人都玩腻了,她都才听说。
这句话出现的那么突然,让她心里一震。
雪儿去了红岛。她表弟给她在那边介绍了一个对象。两人同居了大半年后,她忽然又搬了出来。
他开始还急着让她快回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别要那十几万分手费了。因为这个钱她和闵涛的协议一直没达成,案子就在法院悬着。她父亲和弟弟气不过,叫她坚持要这个钱。
以小满的意思,也别零碎生那个气了,快弄利索了算了。孩子他养着,还得打房贷,就是有钱他也够呛能给。
不知道红岛这个男人为什么突然变了卦。会不会是嫌雪儿人材差?他比雪儿长得好。
雪儿其实是个会过日子的女人。“他家里什么也没有。他媳妇长病长得把钱花干净了,他又不会过日子——挣了接着就吃了喝了。”她说。她在的几个月里,给他掌管着那有限的几个工资,省吃俭用,置办了一万多块钱的家具。她让小满抽出时间带她去看,又帮她预付了定金,整整忙活了一天。第二天是他的生日,她又大清早找车拉上家具赶了回去。
他一流露出不满的意思,雪儿第二天就找了房子,第三天立即搬了出来。
她其实想找个年龄大点孩子成人了的。
“有些小的人家还要生孩子,不想再生了。”她说。
但并不那么好对付。
这个男人原是医生,好象出了点事故不干了。他的老婆是得病去世的,留下两个孩子,一个在上初中一个在上幼儿园。
他那里是渔村,企业没有高密这边多。工资也不高,只有四千多。好在小孩子的爷爷奶奶还有收入,一直帮着他带孩子。
雪儿说,他的母亲其实也早就去世了,现在这个是个后母,但相处得不错。雪儿就是他后母张罗着给找过去的。据说他妻子活着的时候,他丈人去世了,他媳妇就想把自己母亲说给公公,但他公公不愿意,因此他的后母来了之后婆媳关系不是很好,但他媳妇得了病后这个后母却不记前嫌,一直尽心尽力帮他带孩子。纵使他丈母娘时不时还挑唆点事,这个后妈也不计较。雪儿去了后,还嘱咐雪儿有什么事对她说。因此小满觉得这家人确实不错。
“自己的孩子捞不着伺候,现在要去伺候别人的孩子了。”那时她还想。
”好好待他们,长大也一样亲。”小满安慰她。
雪儿虽然长得丑,但心软。不会是个恶后母。
他长得高大魁梧,起初也没嫌雪儿长得太丑太娇小。
但世事难料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