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砰!”教室门被重重关上,一前一后风风火火地闯进两个“蒙面女侠”,像商量好了一样,她们头上都蒙着红纱巾,安静的教室随即爆发出细碎的笑声。
我走到课桌前,迫不及待把书包放在桌上,伸手把系在脖子后面的疙瘩解开,红纱巾从头上取下来的瞬间眼前豁然开朗,似乎就连教室的白炽灯都变得更加明亮了。
“马上就要上课了,你真会掐点。”
此时,同桌柳正气定神闲地抬头望着我,一张大饼脸上写着惬意。同时伴随着她的习惯动作,用一只手手指绕头发玩。
“那当然,我能掐会算。”我用手抖了抖手中的红纱巾。
在大风里走了这么久,即使蒙上纱巾还觉得脸上不清爽,我刚要起身想去厕所洗把脸,老师抱着书进来了。
听完老师用严厉的吴方言讲的课后,她笑着公布,一会儿打扫完教室卫生,我们就可以放寒假了。
教室里紧张许久的气氛立刻变得轻松,同学们脸上也有了轻松的笑容。
“放寒假我给你写信。”
“我也给你写。”
噢耶!
二十多年前,通讯不像现在这么方便,没有微信QQMSN,没有手机电子邮件,可我觉得,从前慢,从前拆信看信的快乐只有经历过才懂。
2.
我家小院信箱里静静地躺着一封信,雪白色的信封,蓝红色相间的斜纹,我见到它那一刻的喜悦,就像走近鸡窝发现里面躺着一枚鸡蛋。
手里拿着信,用手指感受它的厚度,心想,这里面几页信纸会有什么精彩内容?可以肯定的是,柳熟悉的笔体,字里行间饱蘸真实的情感。
我等不到进屋就嘴角上扬地拆开,边走边读,有时还会一边读一边笑出声。柳的哥哥评价她,看我的信她就一个劲傻乐,我看她的信又何尝不是一样的呢。
精神病患者思维广,二货青年欢乐多。
“我喜欢齐秦,现在正在听火车快开,踏上开往南方的车,行囊却是一封信。”
“我对齐秦不感冒,他不帅。”
“帅!”
“不帅!”
“你问我何时来家里,我也轻声地问自己,不是在此时,不知在何时,我想会是下个星期一。”
“你把齐秦的大约在冬季歌词都改了。”
我总是很迅速地给她回信,再用胶水仔细封好信口。那时,还讲究贴邮票有不同的贴法,倒贴向右倾斜向左倾斜都有不同的含义。当我把满载深情厚谊的一封信,小心翼翼丢进绿色邮筒,又开始了新一轮等她信来临。
3.
寒来暑往,迁徙的候鸟飞去飞回,我家小院里的树叶黄了又绿,绿了又黄。
我们毕业了,各自走上工作岗位,再次见到她,是单位派我来进修。
柳爱上了一个已婚男人,如飞蛾扑火,谁劝她的话都听不进去。
她跟我说,他俩去看午夜场电影,在一起的那种快乐无法用语言形容。
那时二十出头的我,晚熟兼书呆子,还在写诗追求诗情画意,不想也没体会过那份快乐,只是心里隐隐觉得年纪轻轻这样做,不好。
那段日子,她脸上的笑容比上三年学的还多。上学时,我俩面对刮风下雨还多愁善感,交了男朋友刚开始的时光,是她生命中的大晴天。
4.
谁的生活能天天晴朗,还不是风风雨雨,霜雪雷电夹杂着一生。
那天,我正在上班,同事告诉我有人找,我发现护士站外面站着柳她妈。
“阿姨,怎么您找我?”
好久未见,阿姨憔悴了许多,见我也没有了往日的笑容:“我知道你们是好朋友,你没事多找她聊聊,帮她度过困难。”
正巧我上夜班柳也上夜班,我给她打电话才知,那男人的老婆来医院门口打了她,还有几个病人都目睹了这一画面。
“我想自杀。”
“啊?不要,你再冷静冷静,别想不开。”
听筒里传来她低沉阴郁的声音,能想象出她此刻黯然神伤的心情,我劝她的那几句话隔靴搔痒没什么水平,想必于她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挂了电话,思绪万千,从前那个爱听齐秦的歌温柔单纯的柳从此消失不见了吗?
深夜,走廊里的灯黑着,四周一片昏暗,只有护士站的白炽灯瞪着雪亮的眼睛,执着地为值夜班的人们驱赶睡意。
夜真是神奇的东西,它能让人泄露掉很多秘密,向知己吐露心声。
我给她写了一封信,没有贴邮票,写上她的名字放在传达室,她科室那一栏里。
你享了不该享的福,就得承受不该受的苦,和已婚男人恋爱的风险你根本预想不到,慎重交友,别为了一开始贪图享乐接受邀请,不属于你的男人,别碰。
5.
那么,柳后来的生活怎样了呢?
柳调动工作离开了这家医院,她的父亲通过关系为她重新安排了工作。在她家里,还是那间见证两个女孩青春岁月,讲过无数次真心话的闺房,她亲口告诉我,最近又交了个新男友。
那个时候开始有了寻呼机,她给男友发消息,让他过来的时候千万别给她买冰激凌。
一看就是被男友宠坏了的女人,柳胖到不能再胖才终于下定决心减肥。
打开的窗户吹来一阵风,吹动了柳粉红色窗帘,就连屋内的空气都是甜的。
望着她那张胖胖的大饼脸,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还是用手指卷头发玩的习惯动作,脸上挂着羞涩满足的笑容。我知道,曾经那个爱说爱笑的柳又回来了。
人这一辈子,谁没遇到过沟沟坎坎呢?时间是一剂良药,能医治伤痛,走错了路记得回头,总有一天那些曾经的困扰,那些当时以为过不去的坎,都会云淡风轻。
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已是人到中年的我们,一直未曾见面。
听说有个同学离婚了,再婚嫁了个导演,过着开宝马住别墅的生活;有个同学结婚了,婚后生了个脑瘫儿子;有个同学03年非典期间怕传染无故旷工,非典过后再来上班告诉领导,说前一段时间没来是因为自己被绑架了,估计是警匪片看多了,领导不信,她离职了。
我却一直没有柳的消息,不知她过得怎样,但那段和她共同走过的时光,像她寄给我的一封封红蓝条纹的信,都是我青春岁月里,浓墨重彩的记忆。
无戒极限挑战训练营写作训练
日更第二十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