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能有这样晴好的天气,简直是女人的福气!掸尘,洗被子,晒被子,浇油菜,打油,碾米,置办年货等等等等为过好一个年而必不可少的种种忙活,哪一样不需要赶在晴好天气?
小姑腊月十七掸尘,“七掸金,八掸银。”老妈说明天我家掸。好吧,那也不错。然后老妈忽然问我:你被子洗了吗?哦!这是规矩,年前所有的东西都无一例外地要全部清洗干净,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迎接新的一年!另外,过了除夕,每天都要忙着迎来送往,就没有时间再去忙活洗洗涮涮这样的家务了。再说了,大年下的,那么多亲戚朋友到你家来,不把里里外外收拾干净,怎么见人啊!
我喜欢这样的规矩。你看看在这样的寒冬腊月,阳光明媚,女人们忙里忙外,多么生活啊!我也喜欢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可就是总也达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不过,重要的是过程。就是这种忙里忙外的感觉,已经足以让我感到愉快了。至于是否能够完美,就放在那里当做永远的目标吧!
过年要忙活的这些个乱七八糟的事情,似乎跟老爸没有什么关系。老妈总是抱怨老爸啥事儿不管。我笑着劝慰道:他也有他要操心的事!你看他在那里写写画画的,不也要劳神费力嘛!他要操心挣钱,然后你才有钱来买东买西来过年嘛!老妈不再言语。不过,老妈真是太辛苦了。不管是以前在我家帮我带孩子,还是现在在弟弟家帮弟弟带孩子,她总是会包揽所有的家务,一刻也闲不住,眼里出活,手里有活。早上怎么也睡不住,当然也不会熬夜。虽然对我们的一些生活习惯很是反对,但是人家也能做到不干涉。这样的老人,谁不喜欢呢!
就说腊月十七这一天,老妈早早起来,第一件事是把弟弟一家三个人前一天晚上洗澡的衣服都洗好;再收拾那些像蚂蚁搬家一样、趁着超市打折做活动时候一点一点购置下的年货,让弟弟把她和小侄子以及那些大包小裹一挂骡车都送回了老家;到家的时候十点左右,一卸完东西,就开始张罗中午饭,我帮着打打下手,洗洗菜,烧烧火,剥剥蒜, 不一会儿功夫,连菜带汤六个盘子摆到桌上,小姑也来了,因为小姑夫出去干活挣钱去了,她一个人在家,就不用费事做饭了。一大家子围着小饭桌吃得热热闹闹;吃过饭,小姑回家继续她的掸“金”大事,老妈连碗都不要我洗,争来争去,最后我还是去井上打了一桶水,帮着涮碗筷;这之后,老妈又跑上跑下把几个床的被子抱出来晒晒,因为晚上都要用了;帮着晒完被子,老妈终于坐下来,在暖和的太阳地下歇歇了。
我们一起享受着这份由母亲一手创造出来的踏实和温暖。小侄子活力爆棚,一刻不停地在屋子前门的空地上跑来跑去,或是跟低头玩手机的虎哥哥捣捣乱,我跟妈妈聊着天。老爸和弟弟一人一个大床在午睡。
一点多钟,我们走了。
晚上八点多,老妈打电话来问儿子的肚子疼好了没有,顺便告诉我,下午她已经把屋子前后栽的油菜都浇完了。加上晚上的晚饭,饭后的洗洗涮涮,老妈这一天干的活,换了我,至少得要三天吧!老妈在电话里终于说累了,还好下午弟弟在家帮妈妈提水,要不然她会更累。我说你弄它干啥,也当不了什么事。她说不栽上菜,就剩下长草了。
这让我想起龙应台在《孩子,慢慢来》里面提到她的德国婆婆,那倒是跟中国传统母亲有得一拼。她婆婆会在他们出去之后,把他们的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会把被子叠成豆腐干,还会把他们换下来的衣物洗好晾干并且熨好,包括每一条内裤。龙应台觉得太麻烦老人家了,她老公说:你不让她做,她会难受的。并且老太太在忙完这些家事之后,还会到社区去做义工。
我去世多年的外婆也是这样,从来闲不住。外公经常生气,说她没事非要把喂牛吃的草整理成一团一团。外公认为这完全是多此一举。可是外婆说闲着也是闲着,这样整理一下感觉整个院子看起来整齐多了。更不用说年轻时,外公被打成右派之后,在外地改造,她一个人上工,照顾二舅和妈妈,牵挂着不知下落的外公和大舅,差点儿饿死也没有人敢帮助她,那会有多忙碌、多辛苦、多艰难,但她都扛过去了。
我无法想象这个世界如果没有了“母亲”这样一种存在,会变成什么样。一个真正的母亲,不是说她只要生了孩子就能自动成为的。她得不停地付出,不停地操劳,不停地自我牺牲,永远不知疲倦,永远不会停歇。的确很像大地给人的感觉:永远在承受,永远不会索取。你可以试着想象一下,在这样一个温暖喜人的腊月阳光下,如果没有一个女人在忙着洗被子、晒被子,那个家还会有多少家的感觉。
可是一切都会变的,女人也不得不变。或许“母亲”这样一种存在终究会随着世事的变化而逐渐消失,那么随同一起消失的,必然是另一种叫做“家”的存在。 那或许就是我们人类的终极归宿:彻彻底底的流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