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难难,道德玄,不对知音不可谈。
对了知音谈几句,不对知音枉费舌尖。
上回书说到,那况生况天赋携了新入接龙客栈的忆沫来到茯苓镇,一是奉了客栈三当家蔷薇之命前来请长街道人回去,二来也是况生为了却自己当年西湖畔的一番恩怨。谁想二人进了那烟花之地,与长街道人一言不合,竟然被困在一线天中,进退不能。
诸位看官,到此各位想来心有疑问,这况生口口声声所称西湖畔的旧事究竟有怎样的隐情?各位请稍安勿躁,待小老儿慢慢道来。
听过前文书的都知道,这况生原不是寻常人类,乃是一把古琴脱胎为人。要说这把琴,端的是大有来头。此琴乃是上古正神三皇之一的伏羲氏,取了蓬莱仙境里的一块千年美玉,配上天蚕丝制成。据说此琴有安抚人心之能,荡涤魔气之功,号称上古十大神器之一。你若问那上古十大神器是那般?且听真,便是那东皇钟、轩辕剑、盘古斧、炼妖壶、昊天塔、伏羲琴、神农鼎、崆峒印、昆仑镜与女娲石。当年黄帝大战蚩尤氏,便是靠了伏羲琴,使得九黎部族人心涣散,士无斗志。
伏羲琴本就是世间至宝,更兼吸收天精地华,终于修炼成人形,就是这况生况天赋。况生初入江湖时,曾在西湖岸旁邂逅一名道者,二人品茶论琴,甚是投契。谈到兴处,况生不由有些忘形,居然幻出伏羲琴的本来面貌,弹奏了一曲雅乐。所谓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那道者打扮之人见了伏羲琴的正身,顿时起了歹意,趁着况生不备,窃走了伏羲琴上的一根徴弦,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各位可能又要问了,这道者又是何人?果然是那游戏人间的长街老道?他偷这琴弦又所谓何故呢?若说这道者倒也来历不凡,他原本是楚庄王所持有的宝琴,名曰绕梁。楚亡以后,此琴传至西楚霸王项羽手中。垓下一战,霸王别姬,此琴本就是通灵之物,因为感那霸王与虞姬的怨气,居然一念成魔。这绕梁琴妖平日里常幻化作一个游方的道士,倒也安分守己,但是在西湖畔见了伏羲琴的真身,便犯了贪戒,一念之差盗走了那根徴弦。
而况生失却了徴弦,功力损伤了不说,且心智大乱。后来虽然勉强恢复,但是对西湖畔那一节却模模糊糊记忆不清,只记得有一道人从中作祟。于是他也曾遍访诸道门名山,并无收获,但在路途中听不少人说起有一长街老道,本有惊天动地的本领,却不知何故突然退隐江湖,成了个偷鸡摸狗、游手好闲的闲散野人,况生便误把长街道长当作了偷弦的小人。
经小老儿这么一解释,诸位便对这前因后果了然于心,可叹这书里的况生况天赋却仍旧不明所以。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可叹呐可叹。
那诸位又要问了,为何长街道长先离的客栈,而况生与忆沫迁延许久方才动身,又如何料定长街道人就在那茯苓镇的烟花柳巷之中呢?看官,仙家术法多奥妙,这其中的玄机又岂是只言片语能说清的呢?原来况生在长街道人离去之时悄悄在他身上系了一根宫弦,这根宫弦可以无限延伸,轻如无物,肉眼难见。然而长街道长也是个老江湖,这点把戏又怎能瞒得过他,行出不久之后就已经发现了况生的伎俩,便有心想要戏弄戏弄他。于是在路上,长街道长邂逅了一个道友,趁其不备把宫弦转系到了那人身上。可是无巧不成书,这另一个道人恰恰就是那个琴妖绕梁,他本不知道着了道,但他身上那根徴弦与宫弦产生了共鸣给他提了醒。那琴妖心想一不做二不休,趁机设下一局,听得况生高喊长街道人的名号,便幻化了长街的样貌,将况生与忆沫困在了一线天中,妄图夺取剩余的四根琴弦。这便是前回书里没有讲的来龙去脉。
书回正本,话说三日期限已到,蔷薇左等长街不来,右等况生不归,心中烦躁不安,便抓着那四当家百晓生要他算上一算。百晓生自然也不是寻常人物,他本是文王八卦脱胎转世而生,善读人心,又能占卜吉凶,百试百灵,唯每日只能卜算一课而已。百晓生被蔷薇缠得无法,只能焚香祷祝,然后掐指一算,不由惊呼道:“大凶大凶,况先生有难了。”蔷薇闻言也是大吃一惊,忙问端的,百晓生就把那占卜的结果详细地叙说了一遍。
蔷薇紧锁双眉,又问百晓生解救之法,百晓生沉吟了半晌,方才摇头叹息道:“此事甚是不易啊。要说这一线天也是一桩宝贝,乃是由山河社稷图幻化而成。山河社稷图是女娲宫的秘宝,昔日武王伐纣,二郎神杨戬就是借来此宝收服了梅山七怪。此图内有天地,滋养天人,可化生万物,却不知何故落入了琴妖手中。”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蔷薇继续问道,毕竟是她逼着况生去寻访长街,才致他遭逢此祸。
百晓生摇头晃脑地说:“办法倒也是有。其一是去寻到此宝的原主女娲娘娘,她老人家自然能有解决的办法。不过人家是大罗金仙,能不能见上一面都是问题,何况是请她出马呢。”
蔷薇白了百晓生一眼,埋怨道:“不可行的方法说他做什么?还有没别的办法?”
百晓生点头道:“有啊。这一线天是用山河社稷图幻化出来的异空间,只要有办法进入异空间,就有办法救人。上古十大神器之一的盘古斧就能劈开时空,不过此斧在轩辕界仙山岛的古月仙人手中,就算他肯借我们一用,只怕也是远水难解近渴。”
蔷薇已经很不耐烦了,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带着些怒气说道:“老四,你就没有点切实可行,靠谱一些的法子吗?”
百晓生不紧不慢地说:“其他办法倒也还是有的。你的师傅长街道长手里的长街刀和柳影剑,那也不是普通的兵刃,据说抽刀能断水,挥剑可斩情。如果他肯出手相助,或许这事情也就有所转机。不过况先生和你师傅有点过节,不知道道长愿不愿意帮忙。哎?蔷薇你去哪里?”只见蔷薇柳腰一晃,一道红光闪过,人早已到了客栈之外。
这天大地大,又隔了数日,上哪里去寻找长街道人的踪迹?蔷薇突然想起当年出师之时,长街曾赠他三粒金豌豆,说是到了事不可解的紧要关头,便捏碎一粒豆子,自有解救之法。所谓救人如救火,蔷薇担心拖延得时间长了,况生与忆沫会性命难保,于是忙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一粒豌豆,用两指掐碎了。但嗅得一股异香飘过,裂成两半的豆子里传出一个慵懒的声音,正是那长街老道,一副宿醉未醒的样子:“蔷薇啊,什么事情把你慌成这样啊,连保命的金豆都用上了。”
蔷薇问道:“师傅,你在什么地方,我有急事要找你。”
长街道长似乎还有一些怨气,答道:“你堂堂接龙客栈三当家,有什么事情是你们客栈不能解决的?何必还来拖我一个江湖闲散人员下水,不见不见。”
蔷薇急道:“师傅,真的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只有你能够帮忙,快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嘛。”
长街叹了一声道:“好吧,我在花雕村,只等你一天。”
蔷薇心里盘算了一下,花雕村就在去茯苓镇的路上,倒也不耽误工夫,便不管三七二十一,从马厩里牵出了一鸣最爱的那匹千里宝马万里烟云照,翻身上马,打马扬鞭而去,气得一鸣光着脚从卧室里追出来破口大骂,却早已无济于事。
万里烟云照不愧是万中挑一的名驹,不过小半天的工夫就已经到了花雕村口。这花雕村虽然不大,但是也有一两百户的人家,几乎家家都会酿酒,离开村子老远仍能嗅到淡淡的黄酒香。蔷薇在村口徘徊,正想着怎么去找长街道人,就觉得身后突然一沉,就连那匹宝马良驹都被压得几乎一趔趄,然后便听到长街老道的催促:“蔷薇,快跑。”
蔷薇扭身一看,只见长街老道斜坐在马屁股上,背上背着一个两人多高的巨型葫芦。再往村子里面望去,一群人举着钉耙菜刀锄头,远远地向这边赶来,还能隐隐地听到谩骂声。蔷薇哑然失笑,知道自己这个老不正经的师傅不知又闯出什么祸来,调转马头,往着茯苓镇的方向飞驰而去。
行出数十里后,蔷薇把马带住,让其缓缓前行。长街道人从马上一跃而下,大笑着说:“痛快,痛快。花雕村果然名不虚传,这一年份的花雕酒,道爷我可算是能过足酒瘾了。”然后他顿了顿又问道:“蔷薇,我看你又没缺胳膊少腿,这么着急找我做什么?”
蔷薇答道:“师傅,况先生被困在茯苓镇,老四说就只有您老有这个通天的本领可以救他,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长街面色一沉,说道:“你拍我马屁也没有用,那况生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情。”
蔷薇微一皱眉,又马上换上了一副娇媚的面孔,笑着说道:“我知道,之前的事情都是况先生不对,不过我已经狠狠地批评过他了啊。师傅,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再帮我一次好不好?”
长街依旧是冷哼着道:“那姓况的为难我的时候,怎么不看看你的面子?”
蔷薇见怎么也说服不了长街,眼珠子骨碌一转,又心生一计,便掏出一块绢帕来,掩住了面孔,佯装哭泣道:“唉,况先生无论怎么着了都是他自找的,只是可惜了那千娇百媚的忆沫妹妹。”
长街道长咦了一声:“忆沫?就是那个偷东西的小丫头?长得倒是挺水灵,怎么,这事还扯上了她?”
蔷薇继续装作悲戚戚的样子说道:“是啊,忆沫妹妹觉得师傅和况先生的矛盾都是由她而起,心中愧疚,就和况先生一同出来寻访师傅,谁知道也陷入了一线天中。唉,想那忆沫不过一个娇滴滴的普通凡人,怎么禁得住那种仙家的法宝,只怕,只怕......”
蔷薇瞥了一眼长街道长,见他一副抓耳挠腮又有点抹不开面子的样子,强忍着笑意,又继续说下去:“本来以为师傅是个最最疼女孩子的人物,谁想到师傅你居然这么铁石心肠,见死不救,真真是让我大失所望。唉,剩余的那两粒豆子不如也还给你,反正你也不把我们这些姑娘家念在心上。”
却见长街道人一撅胡须,又狠狠地拍了下大腿,一纵身跃上了万里烟云照。“走,我们去茯苓镇救人。先说好了,我可是看在你和那忆沫妹子的面上才去的。至于那姓况,只是顺便帮一下忙罢了。”
蔷薇掩嘴一笑,提了提马缰绳。那宝马甚是通灵,便载着二人一路往茯苓镇飞奔而去。
这才引出了,蔷薇花大闹茯苓镇,长街道力擒绕梁妖。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