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啊，饶恕他们吧，他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圣经》
多年以后，当杨伯劳听到屋檐燕子鸣啾时，他一定会记得喜儿被黄世仁霸占的那个下午。
穷，都是因为穷！
因为穷，所以我要给黄世仁打长工。
因为穷，我不能给喜儿买二尺红头绳。
破屋屋檐上，两只燕子叽叽喳喳地叫。
杨伯劳问燕子：小燕子，难道你也嫌弃我穷吗？
燕子们唧唧叫了几声，他们欢快的回应让杨伯劳相信：只有燕子，才把他当做朋友，当做一个人。
然而杨伯劳决定赶走燕子。
杨伯劳拿起竹竿对燕子说：小燕子们，对不起，我杨伯劳要出去闯世界了，我要让喜儿回到我身边，我要让黄世仁在我面前下跪，我要让整个世界让我颤抖。等我荣归故里的那一天，我要建造华堂金屋，到时候你们再来吧。
杨伯劳一把火烧掉了他住了三十多年的破屋子。
他的父母老死在那个破屋子，他的妻子病死在那个破屋子。
他当过土匪，他组织的斧头军让日寇丧胆。
他当过盗贼，他盗过前朝几十座陵墓。
杀敌和盗墓让他心里滋生出快感，因为能同时获取巨大财富。
一个下午，两个穿黄色军装的人来拜访杨伯劳。
杨当家，你是义军头领，我们诚挚邀请你加入我们的事业，为天下人谋幸福。
经过一个晚上的思索，天亮的时候，杨伯劳烧掉了自己的山寨。
十年，他是山寨之王。
杨伯劳带着一群全副武装的人回到杨家村时，是春天，一群燕子停在村头那棵大树上欢叫，仿佛在迎接他的到来。
黄世仁已经被绑在村口。
还我喜儿。杨冷冷地说。
喜儿被我抢走的第三天逃走了，听说她躲在一个山洞里。黄世仁跪在杨伯劳面前，他的额头磕出了血。
搜寻队伍在山洞里找到喜儿时，她已经头发全白了。
杨伯劳见到失散多年的女儿，并没有感到十分难过。
生活的折磨，是可以让一个人变得越来越冷静的。
有时候，冷静或者说冷血，是必备的智慧。
小张，立刻赶回北京，找到“黑亮”洗发水的王老板来这里跟我谈事。杨伯劳对随从说。
一周后王胖子开着老爷车到了杨家村，他的洗发水当时已经远销海外。
杨司令，你我相交多年，无需多言，在下知你心意。我们当然会让喜儿小姐成为我们的代言人，我们也相信使用我们的产品三个月，喜儿小姐的头发便能由白转黑。
还有呢？王老板。
还有什么？
这个世界之所以不美好，是因为存在不公。如王老板这般穿金戴银，而失地农民衣食无着。我希望你能在本村建立工厂，让村民们有个安身立命的工作。
当然可以。
必须有合理的工资。其他，我的属下会交代你。
当晚，杨司令的副官和王胖子进行了深谈，告知王胖子一个账号，那是杨伯劳在瑞士银行的户头。
王胖子每年需要将洗发水工厂的两成净利转给那个神秘的账户上，这是不能被拒绝的条件。
一年后，杨家村盖起了大工厂，到处有燕子呢喃。杨伯劳并没有修造豪宅，只是修建了一座平房，他给自己的祖先立了很多牌位。
他修路架桥，兴办学校，修缮寺庙……种种举止被人称道，人们称之为“杨大贤”。
喜儿的头发转黑之后，去英伦留学，嫁给了一个出身于银行世家的华侨。
黄世仁病死在杨家村的看守所里。
杨家村的工厂总是热闹的生产场面，接管工厂的是王胖子的儿子，他上了福布斯。
前来考察的一名年轻大学生，看到杨家村的繁荣场景，写下了《小燕子》那首歌。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回到这里……这里盖起了大工厂……”
他并不知道此时杨伯劳已经移民去了新西兰，在阳光沙滩上安享晚年。
这世界上，我们只能看到我们看到的，听到我们听到的。
还有很多，我们是看不到的，听不到的。
春天燕子在歌唱，然而谁知道燕子经历过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