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里住着一个人,可以爱,只能爱。

原创非首发,原刊发于《宝安日报》文责自负。

倾城之后,记得回家的路。


天很冷,很深的黑……我在拚命发抖,他也在抖。车站是空的了,风吹来,吹成一种调子,夹着一去不返的车声。没有上车,他也不肯离去。就这么对着、僵着、抖着,站到看不清他的脸,除了那双眼睛……“最后一班,你上!”他说。我张口要说,要说什么并不知道,我被他推了一把,我哽咽着还想说,他又推我。这才狂叫了起来--“你跟我走--”“不可能,我有父母,快上!”“我留一天留一天!请你请你,我要留一天。”我伸手拉住他的袖子,呀!死好了,反正什么也没有,西柏林对我又有什么意义。

怎么上车的不记得了。风很大,也急,我吊在车子踩脚板外急速的被带离,那双眼睛里面,是一种不能解不能说不知前生是什么关系的一个谜和痛。直到火车转了弯,那份疼和空,仍像一把弯刀,一直割、一直割个不停。

读三毛的《倾城》,仿佛经历了一场荡气回肠的生死爱恋。短暂的邂逅,一生的羁绊,让人极度难受而又极度难忘,极度遗憾又极度向往。

我曾想,倘若我是三毛,我也会和三毛一样,在最后一班车面前犹豫退缩,跟他说同样的话。那个军官,我虽未曾谋面,却觉得他必定也是能打动我的人。

阅读就是一件这么奇妙的事,明明书里的人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可有时就会觉得,我是她,她是我,我们是同样的人。

这是三毛青涩岁月里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也是许多人共同的记忆。在青春年少的时光里, 我们一定也有过这样的邂逅,一定也经历过这样的挣扎,一定也曾想过抛下一切跟着某个人走吧,走到哪算哪,才不管什么明天,才不管什么未来,只要现在,只要你和我在一起……这样的时刻,让人肝肠寸断,让人百转千回,可最终,我们还是回到了现实,平平淡淡地活到了今天,好像当初那些誓言从来不曾说过,好像当初的那些悸动从来不曾有过。就像《廊桥遗梦》里的弗朗西丝卡向罗伯特挥手告别后就转身走回人间烟火,就像《泰坦尼克号》里的露西把回忆藏心底也能安稳走过百年,就像《罗马假日》里的安尼公主失魂落魄时也能笑若桃花地参加盛典。

如常,是这些刻骨铭心最后的归宿。

但于我们内心,我们很清楚地知道,那些瞬间,那些短暂的某时某分,它来过,且从未离去。日落昏黄,弗朗西丝卡漫步于桥边,那些过往的点滴如桥下的河水不断地涌来。那张纸条,那串项链,那个手镯,那四天的爱恋,是她一辈子的珍藏。在露西心里,那三天的生死相依给了她足够的勇气和力量,让她可以坚定地走过往后的山一程水一程;在安妮公主心里,那天下午罗马城的阳光和街道是她一生中最温暖的时光,是午夜梦回时系在嘴角的微笑、聚在心底的柔软。

就如三毛不会忘记东柏林里那双忧郁的深不可测的眼睛,我们也不会忘记那些在我们生命中刻下深深印迹的某个人。我们不能走到一起,错过了相拥一生的可能,却从来没有忘记那些难以入眠的夜晚,那个近乎窒息的拥抱,那个蜻蜓点水般的轻轻一吻……我们从未在人前提起,因为我们知道,生活中还有许多在乎我们和我们在乎的人。和他们相伴,也许这一生都将平淡如水,但我们依然要记得回家的路。爱,除了从心,还要从责。我们要做的,是把安定送给身边的人,把浪漫留在心里。

这或许是《倾城》最动人心弦的地方。爱而不得,是遗憾,也是成长;是失去,也是收获。

犹记得《倾城》最后一段:

医院的天井里有几棵大枯树,雪天里一群一群的乌鸦呱呱的在树枝和地上叫。病房很冷,我包住自己,总是将头抵在窗口不说什么。同住一房的一位老太太,想逗我说话,走上来,指着窗外对我说:“你看,那边再过去,红砖公寓的再过去,就是围墙,东柏林,在墙的后面,你去过那个城吗?”

三毛去过这个城,这个城里住着一个人,可以爱,只能爱。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平台声明:文章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由作者上传并发布,文章内容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简书系信息发布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