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起了半小时,快速吃完早餐吐司夹培根后,我就想着要怎么消耗掉昨天忍不住买的大颗粒蓝莓了——冬天里,总是对水果又爱又恨地,爱得小心翼翼,生怕那股透心凉伤了脾胃,多数都是想办法温热了再吃。昨天放在暖气片上加热了几颗下肚解馋,那今天就做个烘焙吧,名字很气势滂沱的“爆浆蓝莓麦芬”,正好暖暖这阴冷的早晨。
食材很简单,也很齐全,我一下子就把面糊调好,分装进纸杯,在半杯处埋下一颗蓝莓,继续放面糊,再在顶部嵌上一颗,最后送进预热好的烤箱,开始等待。厨房里的一角瞬间被烤箱里启动工作的小灯泡点亮,橘色的灯光一下子送来了温暖的氛围,也送来了期待。我不停地观察面糊在高温下的成长,拍下它们不同阶段的样子——膨胀、长高、顶端的蓝莓被高高顶起,而后外部的面糊开始蓬松收干直到开裂,内部的蓝莓也在温度的激励下完成炸裂,留出紫红色的果汁,浸润蛋糕体,完成随性的染色——焦褐色和紫红色的混搭,勾起我满腔的食欲。
把它们取出烤箱后,排列在好看的餐盘的那瞬间,有一个熟悉又遥远的名字出现在脑海,“早安麦芬”。手边这份我亲手完成的麦芬,一个个正咧着嘴巴向我问候:“早安”。
可是“早安麦芬”不是我取的名字,那是一处很多年前我们爱去的地方。那是一个精巧的咖啡店,就在小区一个入口处。当时,我还是个咖啡的忠实爱好者,除了黑咖啡什么都喝,从摩卡到焦糖玛奇朵,再到不加糖的卡布奇诺、澳白;一杯咖啡,一个麦芬或者一块黑森林,就感到快乐和放松。当时,果儿还是抱在手里的小婴儿,我们喝咖啡,她喝奶瓶;后来慢慢开始喝果汁或牛奶,舔一口蛋糕;再后来,在那里举办了五岁生日派对,点名要帅哥老板亲自制作的黑森林做生日蛋糕。这个迷你的咖啡店,有一个后花园,撑着葡萄架,种着绣球和无尽夏、蔷薇和月季,有野猫喜欢在花园里停留。
考CMA那年,我时常在午后带着电脑去“早安麦芬”,点一杯咖啡,做一下午题库。有时候店里就我一个人,有时候邻桌是几个说韩语的女士,或者带着小娃路过的年轻妈妈。我总是尽量选一个边角的位置,最好是躲在三面书架围起的那张单人沙发里,然后沉浸式奋斗那些公式和计算,比独自在家里学习时更专注有效。
“早安麦芬”的冰柜里并没有繁杂的品类,香橙味和巧克力味麦芬、黑森林或芝士蛋糕。另一半存放着用来榨汁的橙子和苹果。帅哥老板Steven总是笑嘻嘻地,扎着半马尾,有点不羁,却又不急不躁地守着这家小店。
早上七点多就开门了,兑现了“早安”的问候;晚上却不一定,有时候营业到很晚,有时候下班经过时已经关门。有一年除夕,我们从附近酒店吃过年夜饭,走回家时发现他居然开着门,于是弯去喝了一杯,又加了一个蓬松柔软的香橙麦芬作为饭后甜品。
麦芬是挺友好的西点。上手容易,口味丰富,似乎可以做出一切想要的味道。开裂随意,爆发随意,并不像戚风那样多的讲究。最棒的是,它可以热食,放凉的麦芬,微波炉里叮二十秒,立马重回温暖软糯。这样的包容且随性。
早安麦芬的Steven后来因为房租涨价,决定结束了这家小店。那时候,他的女儿已经快上幼儿园了,比果儿小两三岁;他剪去了长发,变成了寸头,在另一家咖啡门店工作,不久又去了知名咖啡品牌的公司里上班,他的太太,一位同样做蛋糕很好吃的女生,也开始了财务的职业……
从那以后,小区那扇门的入口处,再没有“早安”的问候了,没有了麦芬的香气,也遇不到急匆匆去对面水果店买橙子的Steven。我们去过他工作过一段时间的咖啡门店,在一家酒店的大堂里,人们来来往往,反复开关的大门里,吹来一阵阵凉风,那是圣诞节前的一个下午。果儿说,见到了帅哥,可没说早安,也没有麦芬,她只能喝她点的热巧克力,Steven还特地给小姑娘拉了朵花。
我在家自己玩烘焙,通常都会在午后,以前总觉得上午应该是属于更重要更有意义的事情,那些需要费尽脑力的,一定要得出成果的事情……今天,我在早上八点半就动手做麦芬,一边做,一边鼓励自己。那时候,老母亲正在水池边拣菜切葱花,果儿正在房间里听音乐不愿写字。我拿着打蛋器在面糊里划拉着,我把油的量减半了,可是忘了减少一点点面粉,所以面糊浓稠了些,搅动时阻力挺大,随着我手臂加力,我的肩周果然开始反应起来,可是已经到这一步了,也无法停下,只能继续。因为有足够多的期待,成为了动力的源头。
这份甜点,我们作了下午茶和晚餐后甜品。会说问候的麦芬,从早安微笑到了午安,直到晚安。我又想着,改天再做次橘子麦芬,巧克力也可以,如果正好有香蕉,那就香蕉口味的……总之,一切随缘,随遇而安。反正,每天都会有“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