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艾丽丝!端午节假期,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想必也是陪孩子吧。你说我们可笑否?有限的年华、钱财,却去侍奉小孩子,搞得自己心力交瘁,形容枯槁,每天在盼着时间快快走,小家伙快快大学结婚生子,好像时间跟我们有仇一样。自己的钱,也舍不得用,但总是逼着孩子去上各种辅导班,一下子成千上万地交,就怕孩子不去。忽然,你欣慰了,因为小家伙终于成家立业了,但你呢?一般也要五十左右了吧。五十岁的人,嘴唇下巴耳垂胸膛,褶皱得像死鱼肚子,你好意思去外面讨人嫌吗?
但是我们又不能不生孩子,为什么?人家会认为你有病,生不了,于是你就成了别人调侃、解恨或者同情的大新闻。你一天不生,这热朝就一天不退——这会牵连到性呀,谈到性,谁都热情奔放,妙语连珠。即使人家知道你们是独身主义,但又会给你冠上自私的帽子,虽然这些主自私得父母都能驱赶,但因为你的特异,就一跃而据道德高地,痛心疾首,仿佛世风日下的始作俑者就是你们。
这就算了,独身主义者一般也能一笑而过,不大在意这些蠢人的咋舌添嘴,嗡嗡乱叫。但好像还要担心逍遥过后年老色衰时无儿无女的孤独凄凉吧,即使也知道有了儿女就那样,甚至还不如没有的好。但是,就像我们日常买了很多东西,有一直用的,有不大用的,有一用不满意扔在一边睡觉蒙尘的,总之,无论你住所多大,几十年下来,都会满满的了,于是你深感充实。
你看,我们生孩子,最终,还不就是要“我跟大家一样”嘛。但我们为什么生呢?例如,写这些垃圾的我,还生了两个,且运气糟透了,还都是男孩。你呢?也是的,生了俩,比我稍好,一男一女。你说,我们在二十五以后,是不是除了生孩子养孩子去受他们的折磨,就找不到除了工作以外的事消磨时光和钱粮了?不瞒你说,艾丽丝,我的流氓想法是娶一个比我小二十岁的漂亮姑娘,以丑为美,对苦逼的生活能做到甘之如饴,对我言听计从,崇拜得我无法无天。我们生了一个孩子,然后因为我们穷,又有一个住在隔壁的豪门大户家的慈悲婆娘不生不育,喜欢得我家孩子要命,于是我们就成人之美,两全其美,送孩子拿银子,吃喝玩乐,听说读写,活蹦乱跳地过一辈子,蹦不动了,奄奄一息了,就——
这是神话世界,想起来就咽口水。但有没有法子亡羊补牢呢,就像吃饱撑了还有泻药一样呢。有呀,我们可以像洋鬼子一样是非分明呀,但要美其名曰培养他们的独立。例如,不关心他们,不给钱给他们用,遇到事情就做缩头乌龟,把他们推到前台。
说了这么多,忘了讲故事了,该死。
那个丫头继续在树叶婆娑和湖波荡岸的怂恿下,深情款款地进行世纪大揭秘。下面还是她的原话,我就不加引号了,你懂的,这样直接。我们这个年纪,再十年为一句话,就太奢侈了。
她说。
我坐在那里,屁股都湿了,热哄哄的汗,好像一锅开水在蒸着,但我纹丝不动。我的头发那时不长,也不是为了响应你“给我剪到耳根”的规定,就是觉得我又不想借助头发来搔首弄姿,招蜂引蝶,所以懒得搭理干脆剪短点。那时你还表扬了我,搞得我被一些三八仇视,说我发骚,好表现。那天,我感觉我的头皮,好像趵突泉,汗水一股股地往外冒,头发湿得像河里的水草,但我只是把它们撩到耳后,就不管它们了。我的球鞋,你有印象吗?就是那双耐克的,白底红勾的。有一次我穿了,你还说大家要生活向下比,成绩往上比。当时班里很多同学都穿名牌鞋,为什么我一穿你就说呢。而那天我正好坐在靠里的一排,你不盯着看,是看不到我的脚的呀,说,你当时是不是就光顾着看你女学生的脚了。
那时你还经常说你搞不懂,为什么夏天我们纷纷穿球鞋,穿凉鞋不好吗。我们当时都在心里挤眉弄眼,笑你老顽固,土老帽,变态,闲得蛋疼,管东管西,什么裙子不能短,头发不能长,不能烫不能染,上衣不能是无袖的,不能太透,现在竟然说什么球鞋太热,太闷,真是奇葩。
大家欢呼完以后,还是继续赶作业,有一些同学就把鞋子脱了,脚搁在铺了纸的地砖上。以前我也经常这样干,但那天我所有的骨骼和肌肉好像都坏死了,只剩下脑门里的一块在动。我突然觉得,喝醉了酒的你,好可爱呀。我要吃定你,不管以后能不能结婚。
艾丽丝,你觉得这个丫头是不是有毛病?她自己的终身大事就这样白痴般地决定了,好不讲究有理有据,难道你们女人就是这样随便的吗?但愿如此吧,说不定我给你连绵不绝地写信,像外面浩浩荡荡的时间,像那个来来往往的精卫,你也许看到某封的时候,就一下子目眩神迷起来,对我情窦初开,那就美死我了。对了,今天在食堂吃饭,看到你在那,本来想细细观察你的,可是被一个家伙揪住不放,絮絮叨叨,就混忘了。辜负了你的倩影,罪过,下不为例!明天见,我的艾丽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