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山西,人们会想到窑洞;提到窑洞,第一点便是冬暖夏凉。
我生于窑洞,长于窑洞,但说实在的,“冬暖夏凉”的原理我至今也没有弄清楚。
当然,这并不是一个十分复杂的科学问题,只是我从来都不去想,也懒得去问别人,对于我来讲,只需要记住“家里好”三个字便足够了。
炎炎夏日,在窑洞里,夜晚我盖着棉被入睡,白日里,任屋外骄阳似火,我待在屋中,身上很少能见汗珠。冬日北风肆虐的时候,我早已回到家中,在火炉上烤几个地瓜,打开电视,世界便被我遗忘了。
离家在外,如果把思念分成十份的话,那么,有三份属于家里的窑洞。至于其他七份,有亲人,有朋友……以及母亲做的饭菜。当然,亲人一直待在家中,会客也在家中,饭菜做好之后还要摆在家中的桌子上,这样看来,十份最后都落在房子上了。
房子在人们心中的地位自然不用再多说了,大到精致恢宏的园林大院,小至自己家里的金银狗窝,自古以来,房子都是人们安身立命的所在。
村里以前的农民,一辈子最大的愿望,无非就是有几眼窑洞,养几亩好田,娶妻生子,安稳一生。那时候,人们结婚时问的不是“你家有多少钱?”,而是“你家有几眼窑洞?”可见,窑洞有了,其他的便都好说了。
外地人没有见过窑洞,对它的认识还仅仅停留在历史书上的老旧图片中。这一点,从他们问的问题中便可以看出——“窑洞里面也是黄土吗?黄土堆成的房子不会坍塌吗……”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这就像上个世纪时外国人不知道中国人一样,逮住一个,开口便问:“中国人现在还穿着长袍,扎着辫子吗?”社会在发展,一切都在进步,人人都有爱美之心,早已把自家的窑洞修成了红砖白墙,里面宽敞明亮。
最近几年,也只有过年才能回家。记得前些年,夏天和姥姥姥爷住在一起,白天窝在家里,傍晚出门散步,晚饭时,馒头米粥外加清淡小菜,生活格外惬意。
如今没有了清晨的泥土芬芳,没有了夜晚的蛙声阵阵,早起晚睡的每一天,心理不觉有些失落。昨天吃豆角时,熟悉的味道让我想起了铁锅里冒着热气的焖面,面条金黄,豆角浓香……可惜我的面前只有一碗米饭,只能嘴里吃着豆角,脑中幻想面条了。
来武汉四个多月,经常被人推荐哪里的面条好吃,乘兴而去,每次吃完,味道也就一般般。说句可能会被打的话,说起面食,我只服山西。
最思念的是母亲的手擀面。
记忆中,厨房里,母亲立在灶台边,腰系老旧的花格围裙,挽起衣袖,待弄深色瓷盆中的面团。通常只需三五下,面团便已成形,母亲用干净的抹布拭净面案,然后用擀面杖迅速地将面团擀成饼状。
灶火将她的脸映得通红,她拿起刀,“笃笃”之声不绝,细长的面条在刀光下瞬间成形,不远处的铁锅中,热气腾腾。这就是母亲做面时的经典场景,许多次,我坐在厨房的门槛上,边看边和母亲聊天。
面煮好后,再浇上精致的臊子,一碗美味的母亲牌面条便宣告做成。加点醋,再上些自家制的辣椒面,埋头吃下去,直吃得热汗淋漓,大呼过瘾。这样的两碗面下肚,现在想来,简直就是一种享受。
夏日的夜晚,长空一片月,万户切面声,想起来,家乡的小巷中才真正保存了关于面食最丰富、活泼的历史。
翻翻日历,马上就要过年了,再过几天,我就能回到家中,也就这些天才真正明白,之前说的不想家,其实都是骗人的。
想家,想和家人一起看春晚,想吃面,想吃家人一起包的饺子……在外面也经常吃饺子,但总没有家里的味道。有时候会想,原来饺子也成了一种文化,带有了一种仪式感,莫名的重要。
有时候会感觉,饺子里包着结结实实的幸福与欢乐。饺子之于生活,正如蜂蜜之于清水一般,只一滴,便可以让生活有滋有味。
我会包饺子,但还达不到母亲那么娴熟。在她手里,擀面杖可以任意翻飞,一个个薄薄圆圆的饺子皮顺势而出。她包的饺子,皮薄馅大,玲珑晶透,入口滑嫩柔和,咬破浓香四溢,让人食欲大增。每次,我都会吃到撑。
前天给家人打电话,言语中可以感觉到父母很想我,像往常一样,母亲还会叮嘱我晚上少吃点,让我在人前不要吃太多,别被人笑话。我哈哈大笑:“再过些年,我就快三十了,我又不是傻子。”
母亲在那边笑着说:“我看你就是个傻子。”
做一个亲人眼里的傻子,蛮幸福。
马上就要回家了,写一篇思念家乡的文章,分享给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