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佑安随父亲离去前,回头朝赵子豪的方向望了望,见赵氏父子没有离开的意思,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张老太爷也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他想到了什么,面色也很难看。
见人走得差不多了,父亲却稳坐不动,赵子豪有些疑惑。
许是看到了儿子满是疑问的表情,赵老爷慢腾腾地站起了身,一旁立刻闪出一个小厮,在前面带路。
“赵老爷,知县大人在里面等您。请进!”小厮站在书房门口,态度恭顺,赵老爷进了屋去,忙掩好门,转向赵子豪,“赵公子,请随我到厢房稍候。”赵子豪疑惑,父亲何时与这位县太爷交好了?又是何事这么机密,连我这个儿子都要避开?
那日寿宴,父亲和徐知县密谈了许久,天黑透二人才回到府里。密谈的内容赵子豪不知道,几次试着向父亲探问,父亲总以“你不必知道”回了他。
只是,寿宴过后,赵子豪变得更忙碌了,父亲将大部分生意的事交给了他打理,以前闲闲无事的他,一时间要学的东西太多,手忙脚乱中,日子过得飞快。
这日,赵子豪终于得空在府里吃个晚饭,想到许久未见轻尘,他心里涌现丝丝愧疚。特意交待厨房做了几个轻尘爱吃的菜,他兴冲冲地往轻尘的小院而去。
“轻尘!”人还没走进屋子,呼唤声就脱口而出。
听到声音,轻尘放下手中的书,微笑着起身迎接。
“相公,你怎么来了?今日不必应酬?可吃了晚饭?”
“没有,这不过来陪你一起吃嘛。”赵子豪笑着拉过轻尘的手,来到桌旁。
“你在读书?你识字?”见桌上扣着本《史记》,赵子豪大惊。
“相公见笑了,娘在时,曾教我认字,幼时读过一些书,后来家事繁多,就搁下了。我在府里无事,无聊时,当个消遣罢了。”
“读书明事理,读史明智,这是好事!尘儿识字,以后我太忙了,你就来帮我看账本,如何?”赵子豪摸着轻尘的头,满脸宠溺。
轻尘听罢,脸上绽放出明亮的光彩,长长的睫毛像蝴蝶一样上下翻飞,“真的可以吗?”
“真的可以!”那期盼的眼神!真恨不得倾尽自己所有。
“太好了!能为相公分忧,是轻尘的荣幸!”轻尘垂下眼睛,羞涩地说。
赵子豪正欲再说些什么,苗儿端了饭菜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吃饭时,顺着读书的话题,二人聊到了去世的莫小婉。轻尘挑了几件充满回忆的往事,说给赵子豪听。
“都说红颜薄命,原来真的如此!娘这一生真是太不容易了,希望她在天上,能过得好!”赵子豪由衷地说。
按理,赵子豪不应该称呼莫小婉为娘。可他对轻尘尤其特别,摒弃了世俗观念,给予她家人最大的尊重,和她一样称呼她的家人。
轻尘没有言语,只轻轻点了点头。
似乎没注意到她悲伤的情绪,赵子豪吃了口菜,随意地问,“娘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如此想不开呢?她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轻尘闻言心里一惊,他是有心还是无意?抬眼看向他,神色自如,没有任何异常,是自己多心了吗?沉默了半晌,她放下碗筷,直直地看向赵子豪,“其实,我也想知道答案。相公,你能告诉我吗?”
赵子豪见轻尘神色有异,忙拉着她的手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还是菜不好吃?”
轻轻摇了摇头,反握住他的手,大大的眼睛愈加闪亮,“相公,告诉我好吗?”
“告诉你什么?”赵子豪不明所以,自己连她娘都没有见过,哪里会知道她为何想不开呢?
轻尘顿了顿,权衡一番后,还是决定说出来,她不想放过这个机会。“相公,那日,你和老爷到张府议亲,酒宴过后,在书房密谈。你可还记得?”
“是有这么回事。”赵子豪点了点头,“可这和娘有何关系?”
“轻尘当时回了莫家,具体情况我也不知。后来,有人跟我说,娘当时送糯米糕和醒酒汤去书房——”边解释边小心翼翼地观察赵子豪的表情。她渴望真相,却又害怕真相。她担心自己承受不起,更担心会万劫不复。眼前,她赌的是他的真心。
“不可能,那日下午,书房里只有张家老太爷、父亲和我三人,娘未曾去过。”赵子豪觉得轻尘的严肃有些小题大作,轻笑着解释道。
“是,娘未曾进过书房,她应该是站在书房的门口。或许还听到了一部分你们的谈话,所以才……相公,轻尘求你了,告诉我那日你们都谈了些什么,好吗?”
赵子豪这才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仔细想了想,不确定地说,“那日,似乎并未提到什么特别的事情。”顿了顿,似想到些什么,接着说道,“只有一件事,张家老太爷突然提出多要一笔彩礼钱,父亲不同意,那老头说了些威胁父亲的话。”
“威胁的话?”
“对,威胁父亲。说什么当年做下那等事,害得那家落得如此下场。”赵子豪边回忆边说。
“就这些?”
“就这些。”
“老爷没说什么?”
“爹说,你也有份。”
“然后呢?”
“没有了。”
“没有了?”轻尘有些不解,难道娘是听了这些话才想不开的?可这些话跟她有什么关系呢?既想不出来,暂且放到一边吧,“那彩礼呢?”
“彩礼?”赵子豪不知想到了什么,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啊,父亲同意了!”
轻尘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赵子豪也沉浸在回忆里,思索着什么。
二人再无话。
近日,张佑兰消停了许多。没有她的吵闹,赵府也变得格外宁静。只是,这份宁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张家传来的一个消息给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