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从北京结束流浪记者生涯回到濮阳,女友跑路、工作无着、梦想破灭,曾经壮怀激烈的光荣与梦想瞬间碎了一地,颓废得连死的心都有了。二半夜的在街头抱着IC电话向湖北武汉一位心理咨询师求助,期期艾艾哭得一塌糊涂,惶惶乎如丧家之犬。
仗着多年做记者一身笔杆子技艺,寻到一家国有企业,指望领导收留,做些案头文书工作。谁知又受不得矮檐之下仰人鼻息之苦,尊严被百般蹂躏,一言不合就拍案而起,硬是把到手的红头任职文件撕得粉碎。仕途受挫,被人一脚踢出门外。
做人最怕的不是吃苦,不是受挫,而是“吃一堑不长一智”,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这就是傻了。人生就仿佛在窄巷中踽踽而行,漫天大雪,饥寒交迫,为了糊口,再次敲开一扇大门,乞求被人收留。万般没想到,重蹈覆辙,又是性格不合于体制,又是脾气不容于世俗,哐当一脚,再次被人踢出门外。
日子混到这个份儿,如果再不振奋,老天爷也救不了你。
于是回母校拜见先生,甩给我一本《论语》,一天一句,死磕硬啃一年半,学生时代的古汉语底子毕竟还在,略微通晓了文字,仿佛无边黑暗中遥见一线光明,仿佛密闭铁屋中吹来一缕空气,让濒死的心有了希望。
有了希望,继续在窄巷中挣扎。不知前方通向哪里,人生从来没有所谓规划,未来因为未知,才变得生动,才值得追求和期许。
死磕一年半,开始提起笔来书写,英国作家易卜生说:生存就是和灵魂做斗争,书写就是坐下来审判自己。我开始审判自己,这是一次“温故而知新”痛彻心扉的体验。
书写一年半,2013年第一次踏上党校国学讲台,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已经脆弱到无法承受再一次摔倒。但确乎地,看到天色渐渐放晴,地面积雪融化,显出前方道路模糊的模样。
于是咬着牙,忍着泪,继续走,五年时间,一字一句啃完《论语》、《孟子》、《大学》、《中庸》、《孝经》。无数个白天黑夜的交替,无数个不眠之夜的辗转思索,体重锐减20公斤,两鬓苍白,视力减退,但很多次从书页上抬起头来,都欣喜看到,寒冬远去,天色渐亮,心里一点点地,在绝望的灰烬中恢复生气,燃起信念。
无数次在心里恶狠狠地对自己说:在人生的绝望之时,要用读书,为人生杀出一条光明大道!
在一个黎明醒来,笼中大青小青欢叫,屋内一片漆黑,摸索着打开手机,确认我所在的时空与时间。摇摇晃晃走近窗户,拉开窗帘,一道无比灿烂明艳的阳光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生疼而且温暖。
终于熬过了寒冬,终于走出了窄巷,终于获得了新生。
感激那条窄巷,感激窄巷中为我关闭了一扇扇门的人,用一种我不太情愿接受的方式,为我指明了一条人生光明大道。
没有抱怨,而是心怀感恩,感恩凄风冷雨的蹂躏,感恩颠沛流离的折磨,感恩一切无情的锻打,感恩一切冷眼的鄙夷,让我如先哲孔子一般,知耻而后勇,终于走上,这阳关大道。
我在阳光下走着,但在心灵最深处,留着一个角落,让它残存些雪迹,让它留着些清冷,以便让我时时警醒,在颓废时不丧志,在得意时不迷失。
温故而知新,在审视个体命运,反省个人经历中汲取教训,总结经验,把过去当作老师,在它的引领下,让未来的道路充满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