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知道北京有个香山,也知道香山的红叶最有名。然而,直到我二十多岁了还未曾亲自得见。我们年轻那会儿不像现在,想去哪坐上高铁或者飞机,出溜就到了。从保定到北京 也就三百里地,那会儿坐火车要好几个小时,坐汽车就没准了,赶上集日,保不齐要一天。上高中时,有一次跟我二爷去北京拉氧气,那天正好是集日,隔不远就碰上一个集。本来就不宽的公路,让赶集的老乡占领了。我们坐的大卡车磨磨蹭蹭,比窝牛还慢。
这一是交通不便,二是没钱。插队时不用说了,干一年活儿还要倒贴生产队。为啥?您想呀,一天工值才八分钱,我们这些知青又经常回家,当时觉得偷懒儿挺美的,秋后算账时就惨了。参加工作后虽然有了固定收入,但也不多。我第一年拿学徒工资,每月29。我们食堂算高的,那些在工厂的同学更少,才18块。第二年转正了也就是34.5。按说当时一个人在保定,吃饭基本上也在食堂,花钱的地方不多,应该能剩钱。但我这人有个臭毛病,没事爱逛新华书店,见了喜欢的书就想买,所以剩不下几个钱。偶尔攒下点钱,还惦记着去北京的王府井大书店。那次,为省点路费,一个在铁路上班的同学帮我找了辆货车的尾车去了北京。结果,那趟货车走走停停,到北京天都快黑了。一天打来回的计划泡汤了,还要找旅馆住下,得不偿失。
闲话少说,书归正传。记得是1982年的国庆节,我和两位男同学骑车去了北京。那天我们早上五点多我们就从河大出发了。建国当时是我们班的团支部书记,老成持重;小武是班上的文学爱好者,活泼敏锐。建国后来成了相当一级的领导干部,小武也在文学创作上取得了不小成就。这是后话了。
开始我们骑的比较快,没多久就到了漕河。我指着路东不远处的一个村庄说,那儿就是我插队的村子,叫南亭村。路过徐水县城时,我说,当时我在县里参加过知青代表会。他们说,看来你下乡时也是积极分子。我说,谈不上多积极,就是多干了点活儿吧。到了定兴县的北河时,我说,保定有一个关于北河的歇后语你们知道吗?他们说不知道。我说,保定府到北河——一百一。这是老保定人对人和事的评价。意思是,这个人或者这件事非常好,比一百还好。
中午时分,我们骑行到了涿州,正好肚子也饿了。走进路旁的小饭店,建国说,我请你们吃面吧。小武开玩笑说,就你是土豪,带工资上学,光请一碗面哪行?建国说,那就再来两个菜。我说,这次就让建国出血吧。我们班里有几个是带工资上学的。当时政策规定,工作满五年可以带工资上学。我那会儿工龄四年多,不够条件,只能享受国家助学金,每月才八块钱。也曾有人对我说,你可以晚一年再上。我可不敢那么干,谁知第二年能不能再考上,政策会不会变?小武是农村来的,享受一等助学金,每月22块钱。饭后结账,总共花了不到一块钱。那会儿的物价就是便宜。
下午三点多,我们终于到了北京城。小武说,时间还早,咱干脆直接到香山吧。我们到了香山,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把自行车放在香山的大门口,沿着石砌的山路就往里奔。山路两旁是低矮的灌木丛,偶尔有松柏点缀其间,却不见红叶。我说,咱是来看红叶的,咋不见红叶?建国说,咱还没上山,上了山顶就看见了。好不容易走到山前,也不管有没有路,我们拽着树就往上爬。据说,香山的红叶主要是黄栌树和红枫树。黄栌叶子是圆的,红枫叶子类似五角星。它们的叶子到了秋天,由于花青素的作用,再受光照和气温的影响,就会由绿变红了。
当我们气喘吁吁爬到山顶时,亲眼看到了香山红叶美丽壮观的景象。这些红叶有的深,有的浅,有的连成一片,有的星星点点。深的像喷薄欲出的朝霞,浅的似略施粉黛的笑脸;连成一片的像红色的海洋,星星点点的似鲜红的玛瑙。香山的红叶真是名不虚传。置身在这如诗如画的意境中,我真正感受到了什么是“霜叶红于二月花”。
来到香炉峰,只见山路崎岖,异常险峻,不愧是“鬼见愁”。站在香炉峰上俯看脚下,别有一番景色,正像杨朔先生在《香山红叶》里说的:“烟树深处,正藏着我们的北京城。本来也算有点气魄的昆明湖,看起来只象一盆清水。万寿山、佛香阁,不过是些点缀的盆景”。我们在此饱览了香山全貌,欣赏了远处的北京风光后决定坐索道下山。索道费也很便宜,每人几毛钱。那会儿,索道还是新鲜物。大概除了北京,除了香山,别地还真没有。
坐索道就是快,不到十分钟就从山顶下来了。
刚到香山的大门口取了自行车,便遇到一男一女两位同学,他们也是来香山看红叶的。他们说,你们是骑车子来的,真不简单。那位男同学拿出相机,来,给你们照个相。我们三个扶着自行车靠在一起,留下了永恒的纪念。我们约定,明天上午十点在天安门广场金水桥那见,一起游览天安门广场和中山公园。
挥手再见后,我们继续骑车朝北京城里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