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恰似冰底水

朋友说,她已经写好了辞职信,预留了半年的工资,但还是没有勇气跨出那一步。我没问原因,而是问她打算给自己多长时间备考博士,她说,“平时上班,周末带娃,所以今年想试试,辞职在家,给自己一到两年的时间准备。”朋友接着感叹,“家里人很反对,这多少让我心怀歉疚,感觉自己好像在逃避生活的责任似的。”我说,“不是逃避,而是知道眼前的生活和工作并不是自己想要的。”朋友点头说,“是的,我和家人说,我知道自己不喜欢什么,但还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过,他们不理解。”我宽慰她,“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放弃稳定,重新出发,确实不易。家人更多只是担心而已。”朋友苦笑,“就像你之前写的那样,我们都在负重前行。”

简·奥斯汀一生未婚,遭人非议。她的作品也因多涉及乡绅淑女间的爱情和婚姻,被人诟病只会写男女之间磨磨叽叽的情爱琐事。可是,两百多年过去了,简的小说依然受人追捧。或许,原因就在于简始终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始终忠于自我。她曾经说过的一番话正好说明了这一点,“我必须保持自己的风格,继续走自己的路,虽然这条路上我可能永不会再获成功。我却相信在别的路上我将彻底失败。”

返回P城,开始自我隔离,久未繁碌,一时不知如何处理眼前如山的工作和学习,甚是丧气。幸好,回城第二天,收到朋友的信息,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他满满的活力。朋友说,长假在家,除了陪伴家人,他还认真对今年的工作进行了规划,可能会离开国企,自己创业。我问,“具体做什么有方向了吗?”他说,“看年后的变化,现在只有大致的方向。不过,活到这个年纪,总要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然后朋友给我大概介绍了将要从事的行业和相关规划。听完,我甚是激动,“我觉得这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既能做自己喜欢且擅长的工作,又能帮助到那么多人。真希望你的想法能变成现实。”朋友笑着说到,“我们都在做自己,一起加油。”

回城第四天,第二次雅思成绩公布,依然是7分。沮丧懊恼之余,我不得不面对现实,企图用长板来补短板之不足,只是自欺欺人而已。其实,对于自己的薄弱项,我一直都心知肚明,不过却习惯抱着侥幸心理,给自己逃避的借口。可是,当现实一记响亮的巴掌打在我脸上的时候,除了即刻的震惊和羞愧之外,我知道必须得真正静心去一点一点的修补漏洞了。

或许生性易急躁,我总习惯把生活填得鼓鼓囊囊的,总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该做的事都做了。所以有时候难免对自己过分苛刻。回城后,按原计划,即将开始全新的备考和择校的前期准备。可是,因为雅思成绩不理想,这就意味着得再考。

成绩公布那天,朋友问我,“要不辞职备考吧?要不然你压力太大。”我说,“我得保证自己的经济收入。”辞职备考对我而言完全行不通,一个人生活了十年有余,已经太习惯诸事都靠自己。正因为如此,这次过年在家还被母亲责备,“不会给人靠近的机会,多了太多的生疏,少了太多的亲近”。所以,如果辞掉工作,不出十天,我就会被焦虑和不安吞噬殆尽。

可是,最近失眠愈发严重,唯有靠安眠药方能入眠。于是,决定调整原计划,给自己多一年的时间准备。这一年不止是为了缓解心里的压力,更是为了沉下心性,真正去面对自己的不足,去一点一点修补那些年久失修的缺口。

非常喜欢杜牧的《汴河阻冻》:

千里长河初冻时,

玉珂瑶佩响参差。

浮生恰似冰底水,

日夜东流人不知。

人生在世,虚妄浮沉。成年人的世界有太多的心灰意冷,人生的长河也因此冻结,可是,河面的冰封静止却无法阻断冰层下的东流逝水。因此,于那些始终忠于自我,或是努力不丢了初心的人而言,当面对世间的喧嚣和世俗的束缚时,能做的唯有“莫思身外无穷事,且尽生前有限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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