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人生最初的苍老。”大约在二十岁,我写下这句话。
那时节,周围的女子们都浸泡在水深火热的爱情里,欢也罢,悲也罢,都会向我讲述,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倾听,装下她们对生活的期望与失望。渐渐的,我发现每个人的故事虽然不同,但终归到最后,莫不为一个“等”字束缚,有的心甘情愿,有的迫不得已。
有一天下班后,熊姐让我陪她到工地附近的堤坝上散步,说了一阵子没头没脑的话,站住了,问我,“你会害怕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吗?那里的人学识、能力都不是你能企及的。”“不知道,我只害怕没有爱的地方。”我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说。
熊姐暗沉的肤色依旧遮掩不住满脸的雀斑,鼻子上架着一副酒瓶底似的眼镜,这使得她二十八岁以前没有谈过恋爱。最近家里给她介绍了一个中专学校的老师,一个多月前,其貌不扬且身材瘦小的老师空着手来探望熊姐,让工班里的姐妹们不得不跟着熊姐大失所望。
“一会火车就要到站了,这次他来就是为了要个准信,嫁不嫁。如果嫁,他们学校领导说了,就给我调过去,图书管理员和总务室职员的岗位,任选一个。”熊姐看着堤坝河道里的一艘小渔船,出神。那天,老师到了堤坝上以后,我先走了。
第二天,我听见的消息是熊姐到队部开结婚证明,并从那边直接回家休假。几天后,我收到了熊姐寄来的信,她说学校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适应,工作环境和条件都比工程队强多了,所以她会尽快办理调转。“眼下,我要做的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等自己爱上他,他也真心爱上我。”熊姐在信的末尾,说。
我读着信,仿佛看到熊姐孤独的样子,那是怎样的一种苍老。我给她回信,写下了此刻的感受。熊姐选了图书管理员的工作,一年后,她生养了一个女儿,再来信话题全部是孩子。三五年后,她的信件突然绝迹,我们就此失去了联系。
一晃,时间过了二十多年,沉寂在我心底的那些人那些故事,最近逐渐浮上脑海。大约这就是常常被我们忽略掉的预兆,今天,突然有人跟我提起熊姐,原来她在孩子四岁的时候,她一直为等待老师能否真心爱上自己的忧虑成为了事实。被学校视为人才的老师,最终爱上了他的一个学生。熊姐把孩子狠心留下了,一个人去了南方的城市,干过推销员,跑过保险,甚至当过保姆,现在回到她的老家,依旧一个人生活,但没有办理离婚。
唏嘘之余,我希望熊姐能学会讨自己的欢心。太多时候我们在学习讨这个世界的欢心,等他的电话,等他的邀约,等他们闯入你的生活中,在你的世界里走来走去,然后再毫无踪迹地消失掉。越长大越发现,等,是比一个人更孤独的事情。如果可以,不如放手,放过自己,也放过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