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早该好好认识你,而不是对当年的“三毛热”嗤之以鼻。你一头蓬松的有些卷起的长发,你一袭淡色的布衣,一双冷峻的眼睛在多年前未能惹起我的爱意,而今,我连看着你的影像,都不禁屏住呼吸。
三天读完《撒哈拉》,有一次是半夜睡醒,眼睛还模糊着,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你。读一个人的文字就是与作者的一次对话。相逢何必曾相识,相识何必曾相逢呢。你早随荷西而去,如果在世,你今年应该77岁高龄。比我早生45年,你的文字却在我心里激情一层又一层波浪,一层盖过一层,我只后悔,未能早些与你相遇。
接下来,我要细细数数我的珍宝,你赠与我的珍宝,那些漂泊的珍宝,我想在心里给他们一个家。
《结婚记》你的故事从这里开始了。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在哪里都是流浪。你从小敏感,自卑,叛逆,与学校格格不入,13岁退学,多次割腕。却不想,在撒哈拉尘埃落定了。26岁在西班牙求学遇到还不满18岁的荷西,你给荷西取名和曦,他的感觉像极了温和的朝阳。但是这个外国人写这么多笔画实在麻烦,于是就有了简简单单的荷西。由于你比荷西大八岁,当荷西说:“Echo,你等我结婚好吗,大学四年,服兵役两年“,你吓得立马与他断了来往。而六年后,你遭遇感情重创,未婚夫婚礼前夕意外身亡,你重返西班牙散心。正巧,荷西兵役结束,向你奔来,温柔的问你“还记得我们六年的约定吗“。三毛说,我今天的心碎了。荷西说,碎的心可以用胶水把它粘起来。”粘起来还是有缝的“荷西把三毛的手拉向他的胸口说,”这边还有一颗,是黄金做的,把你那颗拿过来,我们交换一下“。即便这么深情的告白,也未能栓住你。你执意要去撒哈拉沙漠,你说在美国杂志《国家地理》上看到后便再也忘不了了。荷西有一个很大的优点,任何三毛所做的事,在别人看来也许是疯狂的行为,在他看来却是理所当然的。所以跟他在一起也是很愉快的。看劝不了三毛,荷西不声不响的辞掉了工作,在撒哈拉沙漠申请到一份工作。荷西说,我想的很清楚,要留你在我身边,只能跟你结婚,要不然我的心永远不能减去这份痛楚的感觉。当时荷西住在他工作的公司宿舍,与三毛住的小镇阿雍两地相隔来回一百来里,但是荷西天天去看三毛。三个月后,三毛决定结婚了。跨国婚姻,各种手续又费时了三个月。荷西此刻终于可以拥你入怀,叫你一声太太。
《悬壶济世》这一章看得我颇为欢乐。久病成医这个词用来说你最贴切了。远离文明的游牧民族得了你的消炎药止痛膏个个生龙活虎起来。此地妇女生病绝不看医生,因为她们宁愿病死也不给男医生看病。结果都找你看诊来了。你心也颇大,自想着一来减轻他们痛苦,二来消除沙漠生活的寂寥。你用黄豆捣浆给姑卡治好了脓疖,用维他命救活了濒死的哈蒂表妹,要不是荷西拦着,你还要给法蒂玛接生。看诊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你又当起兽医来,生产后的母羊迟迟不脱落衣胞,居然被你一瓶葡萄酒治愈了。最让我捧腹大笑的是,你用指甲油给人补牙,各种无师自通的妙计,让人拍案叫绝。
《娃娃新娘》姑卡十岁就要出嫁了,这里的风俗看的我目瞪口呆。在他们的观念里,婚姻初夜只是公然用暴力去夺取一个小女孩的贞操而已。婚房外,亲友等着姑卡一声痛苦,这么混账的风俗,却没人改变它。
《荒山之夜》这一章我看完沉默了很久。我找不到话可以说。天将夜,荷西开车带着我去找化石。走进迷宫山绕来绕去。下车探路的荷西几秒钟内,来不及反应就沉到了沼泽里。幸好抱住了一块石头才得以不被吞没。我往四处疯狂的乱跑,希望在地上捡到一条绳子,几块木板,或者随便什么东西都好。但是我一无所获。几个小时之内,这个地方要冷到零度,荷西无法出来,就要活活被冻死。(我看这一章的时候,老公正在重温电影,泰坦尼克号。惊人的相似)“三毛,到车里去,你要冻死了”荷西对着我愤怒的叫着。自己命都不保,还在考虑我。我的脑袋里疯狂地在挣扎,我离开他去叫人,冒着回不来救他的风险,还是陪他一同冻死。这时,有车过来了,车上三个男人根本不想施救,他们像禽兽一样像我扑来,嘴里念叨的是“女人”。其中一个一扬头,另外一个就跳到我的背后,右手抱住了我的腰,左手摸到我的胸口来。荷西在那边完全看得见山坡上的情形,他哭也似的叫着:“我杀了你们”。我用尽全力最终得以逃脱,我开着车在迷宫山躲避,直到那群人远去。在车上,我的思绪翻滚,到底怎么救荷西,就在我准备回去叫人时,被我扔下车做记号的车坐垫激发了我。车垫那么大一块,又是平的,它应该不会沉下去。我兴奋的捡回车垫去救荷西。我将备胎由车盖子下拖出来。用千斤顶将车子右边摇起来,开始拆前胎。快快,我一直催自己。在我手脚还能动以前,我要将荷西拉出来。我把我的长裙脱下来割成四条带子,把一把老虎钳绑在布带前端扔给荷西。他的手一抓住我这边的带子,我突然松了口气,跌坐在轮胎上哭了起来,这时冷也知道了,饿也知道了,惊慌却已过去。
《爱的寻求》飞蛾扑火时,一定是极快乐幸福的。这一章讲述的是一个小卖部小贩的故事,他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关爱,所以在遇到图他的钱而骗婚的诡计里,他依然坚定的相信,这是爱。最后甚至不惜卷走哥哥进货的钱奔她而去。
《芳邻》这一章你写道,这是你第一次为沙漠里的生活泄气以至流泪。这里的撒哈拉威人其实收入是十分安稳而可观的。可是他们的外表看上去都是极其肮脏而邋遢。荷西和你都不是小气的人,所以邻居们慢慢都学到了充分利用这个缺点。借灯泡,借洋葱,借汽油,借吹风机,借钉子,如果不借,还会硬气的说:“你拒绝了我,你伤害了我的骄傲”。而有一次做饭发现没有火柴,去找邻居借,借了两家才借到三根,而那一盒还是三毛你上周给的。这些你都忍了。偷内衣裤忍了,借叉子忍了,山羊三番五次踏破房顶也忍了。而当你精心养了一年多的盆栽被羊吃进肚子里的时候,你忍不住了。你可以付出金钱,付出时间,可是不允许自己的热情与希望被蹋贱。那一抹绿呀,在你心中曾撑起了一个又一个美梦。
《素人渔夫》日子也又捉襟见肘的时候。那天你们去吃了一顿久违的大餐。长久的沙漠生活,只使人学到一个好处,任何一点点现实生活的享受,都附带地使心灵得到无限的满足与升华。换句话说,我们注重自己的胃胜于自己的脑筋。满足之后你们想到了去捉鱼来卖钱。结果第一次的满载收获拿来请客了,甚至以后的几个周末,在同事们吆喝中,你们完全忘了初衷,沉浸在一片露营烤肉欢声笑语的载歌载舞中。口袋很快空空了,你们感叹一句,友情也是无价的财富后,又开始盘算捉鱼了。早晨四点半,你们就摸黑上车了。八点多,到了高崖,身后是连绵不断而又寂静的沙漠,眼前是惊涛裂岸的大海和乱石,碧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雾,成群的海鸟飞来飞去,偶尔发出一些叫声,更衬出四周的空寂。你发着呆,荷西问你在想什么,你说:“我在想,我正疯狂地爱上了一个英俊的跛足军官,我正跟他在这高原上散步,四周长满了美丽的石楠花,风吹着我的乱发,他正热烈地注视着我——浪漫而痛苦的日子啊”。经过这些疯狂的幻想,做事更有劲起来。你说这是你给枯燥生活想出来的调节方法。三毛啊三毛,再苦的日子你都能过成诗。
《白手成家》在这个人为了爱情去沙漠受苦时,我心里已经决定要跟他天涯海角一辈子流浪下去了。拿证那天,荷西将我从背后拎起来,他说:“这是我们第一个家,我抱你进去,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太太了”这是一种很平淡深远的结合,我从来没有热烈地爱过他,但是我一样觉得十分幸福而舒适。
文至一半,这前半段气氛总得来说是苦中作乐,荷西与我在撒哈拉新安家的种种平淡与琐碎,再有才华,也要柴米油盐酱醋茶,生活再苦楚,也要过成诗与画。
这里附三毛诗一首《如果有来生》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颗树,
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
一半在尘土里安详,
一半在风里飞扬;
一半洒落阴凉,
一半沐浴阳光。
非常沉默,非常骄傲。
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如果有来生,要化成一阵风,
一瞬间也能成永恒。
没有善感的情怀,没有多情的眼睛。
一半在雨里洒脱,
一半在春光里旅行;
寂寞了,孤自去远行,
把淡淡的思念统统带走,
从不思念,从不爱恋。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只鸟,
飞越永恒,没有迷途的苦恼。
东方有火红的希望,
南方有温暖的巢床,
向西逐退残阳,向北唤醒芬芳。
如果有来生,
希望每次相遇,
都能化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