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小满,江南河满。
每年小满节气一过,江南的河水开始一天天涨起来,这个时候,在温州很多较宽的河面上,停靠河畔多月的龙舟便纷纷开始下水了。每到傍晚时分,红的、黄的、白的、蓝的,两支成对,三、五支成群,“催”着鼓声在河面上来回穿梭着。
“咚呛…咚呛…叮咯咙咚呛……”
“咚…咚…咚……咚…咚…咚……”
鼓手中,经验丰富的,站在船头,手中的鼓槌尽情、自如地挥舞着,击鼓力度大,鼓点节奏强,“水手”们操浆整齐、有力。刚“下水”的,往往站在船中央,手中的鼓槌也是有力的,但总不能击打出花儿来。路过河边、桥头的行人,一听鼓声就知道“端午”快到了,再一听便晓得哪家龙舟快,哪家龙舟慢了。
“端午”前半个月,母亲开始准备包粽子的材料,一个很大的盆,将箬叶浸泡在水中,一张张仔细地清洗、擦拭。糯米是前一晚刚泡好的,一颗颗晶莹剔透,用箬叶包着,棕叶条紧紧地捆着。煮粽子是有讲究的,南方人喜欢用稻草灰,将稻草灰与水一起煮沸,静置沉淀后将清液取出再用来煮粽子。这种水温州人俗称“灰汤水”呈碱性,煮出来的粽子呈现棕黄色,打开粽叶,粽香扑鼻,入口糯而不粘,Q弹爽滑。三十年前,母亲将红豆煮烂撵成豆沙,跟调好味的五花肉搅拌在一起,豆沙润而不柴,五花肉油而不腻,成了独一无二的“馅儿”,这种“豆沙肉”馅儿的粽子一直吃到现在,是母亲的独方秘制。
“端午”的咸鸭蛋最好是提前一周“入罐下坛”,这样的鸭蛋咸淡刚好。母亲在菜市场挑来“个头”均匀,颜色泛青的鸭蛋。调盐水是技术活儿,有一定的比例,用的一般都是粗盐。将调好的一大盆盐水,一半装进半尺宽的玻璃罐,将鸭蛋一个个沉入盐水中;另一半将黄土搅拌成黄泥,涂抹在鸭蛋表面下坛腌制。两种鸭蛋各有千秋,盐水泡的清淡,黄泥腌的出油,都是“端午”特有的食品。若还有空闲的时候,用五彩的丝线再编织几个“蛋袋”,白色的、青色的鸭蛋用五彩的、条纹的“蛋袋”装着,着实好看。
“端午”除了粽子、鸭蛋,还有最重要的一种食品就是“蒜瓣”。端阳前后是一年中最毒的日子,俗称“九毒日”,抓住这个时候排毒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于是6月采挖的大蒜头便成了最好的排毒食品。挑蒜头的时候要拣蒜瓣均匀、饱满的,个头不要太大,好入味、入口。煮粽子留下来的“灰汤水”可以用来煮蒜头,时间可以久一些,煮得微烂的蒜头,剥开蒜叶,剥去薄膜,蒜瓣已成淡棕色,蘸点细盐,此时的蒜瓣少了清辣,多了谷香,很容易过口,就是平时不爱吃蒜的也会吃下两、三颗的。
“端午”的艾叶必须提前一天准备着,将新鲜的艾叶去头洗净,挑出80——90公分长短、粗细整齐的,头尾用红绳扎好,“端午”那天清早起床头一件事就是插艾叶,将扎着红绳的艾叶插到房前屋后的门窗上,绿的、红的,一下子将“端午”闹了起来。
“端午”前后正是江南玉兰花盛开的时节,一到六月,满树的玉兰花竞相绽放。小区的两株玉兰树正载在院子的左右两边,每年花期一过,便有园丁过来将繁茂的枝叶大量地裁剪掉,然来年,玉兰依旧“肆意”地生长,雪白的一大片、一大片。低处的玉兰被大妈、大婶摘去嵌在耳后,挂在胸前,用精致的盘子装着放在屋里。树枝高处的玉兰开的“熟”了,一阵风来,落下满地花瓣。二楼卧室的南窗正对着玉兰花,深夜入睡,隔着纱窗,花香“沁”窗而入,幽幽入鼻,一夜酣睡。
农历五月的江南,粽子煮熟了,鸭蛋腌透了,蒜瓣已微烂,艾叶插满窗,玉兰香满院,鼓声阵阵催划桨。
正是:房前屋后艾叶香,院外满树白玉兰,夜半龙舟堂前过,人间处处正端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