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初期,我出生在贵州偏远的一个山区小镇。那时候,天空是蓝的,大地是蓝的,梦是蓝的,年味也是蓝的。生活却是清贫的。对于成长中的年味而言,至今有着太多,太深,太浓的记忆。然而,记忆是五味皆全,只能留给岁月,慰藉现在日常的空白。
儿时的思想里,过年的好,真要说起来,除了吃的,穿的,玩的……仿佛还有许多说不完的好。其实,说透了,那完全归于时代的造就。贫穷却又充实。
我家兄妹五个,我排行老三。头上有大姐大哥,脚下有兄弟小妹。那个时候,全家人的生活就靠母亲一个人下田耕作,争取工分。父亲虽说是位中学教师,每月能领一点工资补助家庭日常开销,但经济依旧拮据。一件衣服,大姐穿了,我再穿。我穿时就算有补丁,只要不是破得不能再补,小妹依然要接着穿。印证大人们常念叨的一句古话: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所以,只有过年才能穿上新衣服的心情也是可想而知。当然,盼望着的,也不只是那身平常穿不到的新衣。固然还参杂因盼望而变得更加浓烈而欣喜的年味。
时间一进入腊月,年味也就来了。憧憬和体现的当然也就还是日常的衣食住行。
母亲用一张旧毛巾结在头上,用一支长长的,刚从竹林里砍来的竹竿,把家里的每一间房屋墙里墙外,清扫的干干净净。接下来是每间被褥都要拆下来全部洗过。因为没有多余的,要么趁天气好,当天洗来晒干或烘干之后再用。好在家乡有煤火,家里没有洗衣机,家乡的煤火取着很大的作用。这个过程也是极为有趣的。被头不是现在的套子,而是分里子和面子两种布料。里子用的几乎都是白布,而面子,用的几乎都是花布。忙碌的母亲把拆下来的线让我们一根根拟好,在她用针线再把被子合缝起来的时候,用起来方便。那时候,母亲总是用旧的草席铺垫在地上,再把要缝起来的被子放在上面,叫我们帮她拉直,整理……
在我的家乡,农村家家户户过年都要杀一头猪。猪都是自家喂养的,吃的是草,长的慢,所以一头猪至少要喂养一年。两三百斤。猪杀好了,大部分用来制作成腊肉。制作腊肉的过程,也是浓浓的年味。父亲会在土墙厨房的一个角落临时搭起一个支架,把腌好盐的猪肉一块块摆放在上面,下面再用松桠熏烤。这个过程,如果父母亲放心我们,我们也会争着去守那堆柴火。取暖的同时,享受到的依旧是那分浓浓的年味。
越是临近过年的日子,大人们就会越来越忙。家乡还有过年做黄粑、汤粑吃的习俗。汤粑是糥米粉做的,正月初一早上几乎家家都要吃。至于黄粑,记忆中最早的时候,因为大米较为珍贵,母亲会在黄粑里镶嵌一些辗碎的玉米,然后是干米,糯米拼在一起做。后来,生活条件慢慢好起来,黄粑就只用干米和糯米两种食材,加上黄糖做。
父亲要准备蜡烛,灯笼,和给先人们烧的钱纸。用一根根比小指还要细一点的竹签,放进化好蜡油的烫锅里反复搅拌,然后就形成了一支支红红的蜡烛。这是过年给老祖宗们坟墓烧香点蜡时用的,从大年三十的晚上开始,连续半月。
接下来是写春联。在我们家,父亲至今还保持写春联的爱好习惯。但现在和过去不同,那些年的春联写好之后往门上一贴,年味仿佛也就接撞而来……喜悦,开心难以描尽。过年时,长辈们要给小辈们发压岁钱,这也是中国几千年以来的传统习俗。但在我们那个年代,压岁钱是极少的。在我的家乡,也没有非要把压岁钱用红纸或红包包好的习惯。年夜饭吃到一半,父母就会用手往包里把事先准备好的压岁钱分发给我们,拿到手的压岁钱都是一样,没有神秘感。拿到手之后的压岁钱,大人们到是允许我们在正月里自由乱花的。
吃了年夜饭,每家都要放一串送年的鞭炮。这个时候,天空差不多也快要黑了。我们会跟着父亲,带上香烛,最先去爷爷奶奶的坟地上祭祀。在家乡,这叫“亮灯”。这大概就是为了不让阴间的灵魂孤独寂寞,让他们知道,即使远离人间,活着的后人,依旧对他们念念不忘,照亮他们的路。
过年,家乡有去亲戚家拜年的习俗。一个正月,几乎都在走亲串戚中渡过。亲戚们来,我们去,乐此不彼。小姨家有位表姐,比我只大月份。那时候,大年初一,母亲就会给我们准备好去拜年的礼物,一包杂糖,一斤白酒,一把干面……都可以。实在没有,带上两个家里现成的黄粑也行。听大人的安排。
新年里,家乡还有举办龙灯,打铁板花,花灯,秧歌,山歌及一些具有特色的风俗文化活动。那时候,小镇上的生活还没有涉及到麻将之类的娱乐。热衷向往,憧憬着的不外乎也就是这些东西。感恩岁月,也是因为那些年的经济较为贫乏,至今还给我们这一代人的成长留着人间最为珍贵的、非同一般的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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