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失去你第十一天,我已经可以控制自己不每天流泪去思念你,而是带着其他复杂的心情去想你,回忆我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这些感受需要被记录,因为我发现很多时候如果不记录下来,时间将会无情滴偷走我们所有的回忆,那么在我老的时候,怎么去给我的孩子讲述我的母亲呢?
小肥牛晚上说,妈妈,我现在要看好你,因为以前你有妈妈,现在你没有妈妈了,那我就要看好你,你现在还有外公、爸爸和我…我们都在。
这一场分离让我的儿子过早的懂事。今晚我们在说明天去哪儿看海的时候,他立即说我们上次和外公外婆一起看海,外婆站在高塔上看他和外公玩水,外公还穿着袜子就下海了…说完他立马补充一句:那时候外婆还没有去世…
离开你第十一天。我在小区里陪他骑车,陪他滑滑梯,都能想到你。这六年,你抱着他、背着他、惯着他,走遍了这个小区的每一寸土地,这个滑梯都玩了几百次,而今天看到的这空旷的广场,让我想起那时你还推着襁褓中的小肥牛晒太阳,也把自己晒得漆黑,就是为了给他补补钙。
你对于小肥牛的宠爱无与伦比。我知道这是源于我小的时候你忙于工作,并没有照顾过我的婴儿和幼儿园时期。你一直觉得我的性格不像你,多少是因为早期教育里你的缺位,所以小肥牛的婴幼儿期,你简直付出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你干过不少让大家瞠目结舌的荒唐事…比如一定要把所有食物称重,精确到“克”;每天每顿记录小肥牛的食量;每天给他定时读书三顿,早在他四个月的时候,吹着口琴的爸爸和吟唱儿歌的你就是小区里的一道风景。我那时还笑你俩,我说老妈你不觉得你俩好像卖唱的苦人儿吗?抱着个娃又吹口琴又唱歌的…昨晚爸爸和公公、还有干儿子的爷爷一起喝酒,合唱了一首国歌,也是爸爸伴奏,我突然就想起你们之前恩爱的撒狗粮时期,据说经常是一个人吹一个人唱的。
整理了一大堆闲置物品,包含小肥牛的旧衣服、还是他婴儿时期你刚来时候带来的各种做小棉被的布料。丢它的时候我隐隐心痛,因为你多次告诉我怎么样找到了这些布料,又问了马新黎阿姨需要给宝宝准备什么,最终才带来了这些神奇的布片儿。在不久之前你还对谁说,我女儿是坚决不要二胎了,所以那些旧衣服你们要的话,就拿去吧,小肥牛也没穿过几次…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我确定不要二胎让你心气儿彻底歇了呢?你那么好强的个性,但凡觉得自己被需要,是一定不会气馁的啊…昨晚小肥牛突然说,“妈妈,外婆不知道有没有有被月亮上的老爷爷派到别人家,不知道她选了谁做妈妈”
我说:“那你希望她选谁做妈妈呀?”“我希望她选你做妈妈,那我就可以把她抱在怀里了”。听得我简直要给他一个承诺了…清醒过来一想,不得不得…且不说这是不是我儿子套路深,我也是真的毫无勇气面对独立生育、产房外没有妈妈等候、生完独自面对带仔的一切生活了…我既没有你那么勇敢,还没有你那么无私,我知道你的期望,但是我也知道我的生活应该怎么样才是对的…
在这种时刻,我又总是会想起婆婆强烈要求我继续哺乳而老妈发飙的情景…也想到有人出言不逊被老妈一顿回怼…在我心里,老妈永远是那个服理不服人,从不惹事也从不怕事的后盾…然而她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做神仙去了,这让我“从此只剩归途”的人生路显得何其漫长和悲凉。
之前她常说一句话,“谁欺负我姑娘,我把他家房子都能点了”。霸气外露,异常彪悍,在我为人母亲之后才发现这一点毫不夸张。别说点个房子,谁对我儿不利,分分钟拿刀拼命,更何况,我枪法还不错,真枪实弹确认过,没事儿别惹我。
想着你总觉得你活得太辛苦,有一次我们深聊,我给你说了很多我对感情、婚姻的看法,对你的性格成因、经历以及最终的行为方式做了一个详细的分析。她静静滴听,听完沉默了好久,你说,“你读的书多,看问题比我看的清楚。我也知道我的问题,但是我这把年龄了,我并不想改。”倔强的你啊!我简直都能看到你孤傲的骨头茕茕孑立,倔强了一辈子的你,怎么甘愿承认自己也会错呢…
人的衰老是从拒绝改变开始的,是在说你吗?但我欣喜的却是你在临终前两三个月告诉我你和爸爸完全达成共识,之前结的梁子一笔勾销,恢复“好好的”状态。多么欣慰的是你的这个改变,你完全还是在大家的努力下,让自己改变了看待婚姻的态度,改变了对待伴侣的方式,这是多么难能可贵,在我对你的了解中,这简直是仅此一次了…
你没有离开…
我感觉到得到你舍不得离开我…
没事儿喊我一天头碰两次洗手池,不然就突然掉张照片出来刷存在感,你是担心我这么快忘了你吗?真是瞎操心啊!恐怕我很难在不老年痴呆的情况下忘记你,毕竟每个人只有一个妈妈啊…今天抄了经书给你,还放在你的照片上了,多听听佛经没错的,虽然你是坚定滴无神论者,但此时,怕是你应该已经身在几度空间,能看得到我们一举一动吧…好好的修你的来世,没有别的期望,就希望你来世有个好爸爸,有个好老公,再生个好女儿,最后活到150岁被人嫌弃…那才能弥补此生遗憾吧…
这几天我都梦到你,知道你也会惦记我,不用操心,反正操心你也帮不到我了…我在努力走出来,毕竟这件事对我太不容易了。爸爸也是,小肥牛昨天说妈妈我好像闻见外婆的味道了…我说什么味道啊?他笑眯眯滴说,“香香的,就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样”。不知道爸在一个人面对你们共同生活过的地方时内心是怎样的悲凉…因为我在药箱里发现了曾医生开给你的一包还没有吃完的药都心疼了好久。你呀…真的太淘气了…
你说说你是不是算死草,我放假第一天你就住院了…接着第三天就做神仙,留给我的时间处理完一切还能休息几天再上班,丝毫不耽误我们的工作时间。了解你的亲友们都说,你看看你妈,真是死了都要为你打算…这个我信,不然你为什么选了七七四十九天正好是我生日呢?你呀!一辈子打算盘,走的时候都要为我盘算,真不知道你活得有多累…顿时为你终于不用再操心松了口气…
回想起你这两年,刚强的你总是觉得自己身体不好连累我花钱,有什么问题直到纸包不住火了才肯说,每次都是被我发现强迫就医,只恨自己没有再把你陈述的问题的严重性往十倍百倍去想,才会轻易相信你“我感冒好了,没事了不要看医生”这些陈述…谁能想到就是感冒两场耗尽了你的心力、元气呢…
我的心也疼疼的,一回来就这样,看着每个你走过几万步的房间,恐怕只有搬走才能让我遗忘吧。一时恍惚,就觉得你还在…只好在微信上发信息给你,把只属于我们母女俩的悄悄话讲完。
你走得太急,还有很多梦没有实现你想去台湾,去北京,去新马泰、俄罗斯…这些看起来这么简单的愿望居然都没有机会实现…你给我些时间不好麽?一辈子那么着急,走都急成这样,让我遗憾几十年啊…
想起多年前Lisa冯总的爸爸突然去世,她也处在我现在的这种状态中。她说她夜夜都在查高血压为什么会成为夺命的原因,夜不能寐。自责和遗憾让失去亲人的我们寝室难安…这一刻我突然懂了,就是你的离开,会让我不停滴去想到底自己哪里没做到,导致了这样一个结果。。。这种自责真是要了命了…
深夜了…小牛老牛呼呼呼,俩人都是秒睡族。我选择在这睡不着的时刻想你…
妈妈,天上没有病痛吧?好好享受几天这样的好日子,做人太辛苦,下一次选爸爸妈妈之前的这段时光,做个最快乐的天使吧…
妈妈,永远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