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说温故而知新。为何?
当我们接触新的知识时,我们是以我们固有的观念和思维去理解它,然而当它本身成为我们自己的思想,容纳到我们的知识体系之中的时候,其实我们的知识结构和思维方式已经在逐渐变化。我们再去看同样的知识时,便会产生新的感想。
我突然想起赫拉克利特那句著名的话:"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在他看来,宇宙万物没有什么是绝对静止的和不变化的。事实上,恩格斯对此作了辩证法的解读,高度评价了他的这个思想:"这个朴素的,原始的但是实质上正确的世界观,是古希腊哲学的世界观,而且是由赫拉克利特第一次明白地表述出来的——一切都存在,同时又不存在,因为一切都在流动,都在不断的变化,不断地产生和消灭。"
果真历史上所有的唯心主义都比唯物主义要深刻啊。我好像渐渐脱离"历史唯物主义"的"社会主义价值观"了。
高中政治书上,对主观唯心主义和客观唯心主义进行了简单粗暴的反驳,那种观念曾深深印刻在每一个文科生的脑海中。然而大学以来,我却渐渐开始质疑,所谓「唯心主义」、「唯物主义」,真的是那样的吗。其实中国的马克思和恩格斯思想,跟如今流行于欧美的「西方马克思主义」完全不是一回事,他们的思想并不是教科书上那样程式化、口号化的。因为唯心主义的确太抽象了,太难以把握了,定力不深的人,容易陷入怪圈、无法思辨,于是中国的政治家们否定它,批驳它。因为这样,一切都会变得很简单了。
文学是什么?这个问题看似与唯心主义或唯物主义没有什么关系。事实上,唯物主义者会回答,文学是现实生活的反映。而唯心主义者会说,文学是人内心情感的表达。中国古代有「诗言志」的说法,我对此作了唯心主义的解读。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的文学同样是「向内转」的,即转向人们的内心,而不是周遭的「客观世界」。人们越发意识到人的主观思想对于文学而言的意义。刘勰的《文心雕龙》,文心其实就是人心。
中国文化与西方文化相比,一直是更为抽象,不可言说的。西方以逻辑和理性为基础构建起来的世界观,在信仰失落之后,成为漫天碎片,破碎的神话,不过是一片精神荒原。然而他们眼中始终在「混沌」状态下的东方文明,却在神秘中依然自洽——二十世纪文学中的泰戈尔和纪伯伦,在西方社会充斥着如《城堡》般的异化、如《麦田的守望者》般的颓废、如《等待戈多》般的荒诞时,以其“宗教呢喃式的箴言和清新超脱的智慧”在世界文学上独树一帜。
《诗大序》说,情动于中,而形于言,在心为志,发言为诗。这是从内容上去回答文学是什么这一问题。英国文论家特雷·伊格尔顿在《二十世纪西方文论》一书中阐释了俄国形式主义对文学的界定,他们认为,文学,首先"对于普通语言的系统歪曲",认为文学是一种写作方式,改变和强化普通语言,系统地偏离日常用语,其话语肌质、韵律、音响大大多于从这句话中可以抽取的意义。为此,文学采用「疏离」和「陌生化」的手段,在日常语言的俗套中,我们对现实的感受和反应变得陈腐滞钝,文学迫使我们对语言产生强烈的意识,从而更新那些习惯反应,使对象更加可感。
形式主义的漏洞在于“他们将一切文学都看作诗,当他们开始考虑散文时,他们将用于诗的技巧直接扩散到散文里”。诚然,一个流派的特色往往也正是其缺点之所在,这样的理论固然有其偏激片面之处,然而对于文学是什么这一问题却不无参考价值。
孔子强调"文质并重",也就是说,对于文学而言,内容与形式同样重要,要达到内容与形式的完美统一,"尽善","尽美"。内容与形式的和谐统一,传达「意义」。在这里,亚里士多德的有关悲剧的理论显露出其明智之处:悲剧(文学)区别于历史,历史讲述真实,而悲剧(文学)却蕴含普遍规律。文学所包含的正是某种具有普遍甚至宇宙意义的陈述,是一种"非实用"话语,涉及普遍的事态。
关于文学是什么这个问题,的确包罗万象,就像西方关于美是什么这个问题一样,几千年来争论一直存在,无数哲学家对此阐述不尽,更何况这短短的篇幅。或许,文学并不是某种内在特质,而只是人们把自己联系与作品的一种方式,它取决于人们如何阅读。(回到了唯心主义的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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