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坐在对面的林夏与男朋友北辰窃窃自语,脸上洋溢着幸福安静的笑容,于火车站里的嘈杂格格不入,也丝毫没有背井离乡,去往远方的不安和哀愁。我突然觉得,这一刻的林夏周身光芒万丈,即便是远方的黑暗也不敌她温暖的心!
广播里传来去往南方列车即将开动的提醒,林夏起身与我拥抱,告别:“余航,回去吧,我不在家,替我照顾好爸妈!”
“林夏,世界这么大,人生这么短,你还要折腾多久?”
“如果有可能,我要把这梦想追逐一辈子。我才不要像你,连勇气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你还是这么执拗,既然你这么笃定去远方,愿远方是你梦想盛开的地方,北辰,照顾好林夏,一路顺风。”
【二】
我和林夏相识十年了,初一那年,我家旁边闲置许久的院子有了新的主人,我穿过杂乱摆放着各种家具的巷道的时候,林夏正捧着一本厚厚的书安静的坐在梳妆台上读。
“你好,我叫宇航,你是我的新邻居嘛?”
林夏惊了一下,书掉在地上,被肮脏的污水浸湿了边角,林夏愠怒的看向我,捡起书转身回了家。
这是我与林夏的第一面,我们彼此都想跟此人一生不会是朋友,我责怪她不礼貌,她嫌弃我弄脏了她心爱的书。可是命运偏不让我们如意,至今我们却成了不了分离的好友!
【三】
林夏的爸爸是从别的地方调来的,和我爸成了同事,两人脾气相投,又是邻居,很快就成了亲密朋友。连带着我和林夏,也要成为好朋友。
“小航,林夏转到你们学校了,我拖关系调到了你们班,她刚搬来人生地不熟的,又是个女孩子,你多照顾照顾她。”
我的心里一百二十个不情愿,可是胳膊总是拗不过大腿的!第二天我的自行车后座上便多了林夏。
那时候,我们像是冷战的情侣,每天早晨我等在林夏家前,等林夏坐上后座,我便骑车赶往学校,我停车子的时候,林夏便径直走向教室,期间我们一句话也不说,颇有默契。
冷战总有结束的时候,期中考我的成绩一塌糊涂,而林夏却出人意料的拔得头筹,我被父母逼迫着去找林夏补习功课,当我硬着头皮敲开林夏家门的时候,林夏一如既往的在看书,是郁达夫的《远一程,再远一程》,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林夏,你还生气嘛,我是来道歉的,你那本书叫什么名字,我再买一本给你?”
“少来了,余叔叔和我说了,你是来补课的,说的自己那么绅士你不脸红么?道歉你早就来了,还用等到现在。”
我被林夏教训的低头脸红,半晌憋出了一句:“那你还生气吗?”
“郁达夫说,少年的哀愁,不过是易消的残雪。看在郁达夫的面子上我原谅你了!”
我内心欢呼雀跃,管他郁达夫是谁,林夏原谅我了。我也原谅了林夏,我心里对自己说。
从那时起,每天晚上除了回家睡觉,我几乎都是在林夏家度过的,有时候晚饭也在她家里吃,林夏妈妈烧的菜特好吃,我经常去她家里蹭饭,我妈直骂我白眼狼。
每天清晨我依然载林夏去学校,路过那一条两旁站满了苍劲法桐的老街的时候,林夏总是唱歌给我听,朝阳照在她的脸上,熠熠生辉,刺痛了屋顶信鸽的眼睛,展翅飞翔,记忆中那是林夏最美的模样,也是我年少时最美的时光。
【四】
在林夏的敦敦教诲下,我和林夏一起考上了一中,或许是命运安排,我与林夏又在一个班,青春期迅猛发育的我高了林夏一个头,排座位的时候我在最后边,林夏在最前边。
我的同桌就是北辰,高中军训结束的时候,北辰趴在床上无精打采。
“宇航,林夏是你女朋友么?”
“为什么这么问?”
“你每天都和她一起上下学啊,她平时那么安静,只有和你在一起才会说笑啊!”
“我们是发小,我们两家是邻居。怎么,你喜欢她?”
“喜欢”
许是与林夏太熟,我不曾对林夏有过风花雪月的喜欢;又许是我厌倦了每天晚上林夏的说教,我答应北辰帮他追林夏。
当天晚上我把北辰精心准备的情书递给林夏的时候,林夏揪起我的耳朵:“余航,你现在长能耐了啊,连终身大事都给我做主了?”我慌忙举手投降。林夏说她还不想谈恋爱,她要追逐梦想,她说她要当作家,像三毛那样的作家!以梦为马,浪迹天涯。
第二天我把这一切告诉北辰的时候,北辰脸上并没有露出我意料之中的失望与落寞!反而一脸炙热,从他双眼透出的光芒灼伤了我的皮肤,我知道,这小子是不撞南墙不会回头了!
之后北辰并没有对林夏展开疯狂的爱情攻势,只是,北辰不再放学后奔向操场和我一起打篮球,也不在无所事事时常趴在桌子上睡觉。他像一块饥渴的海绵,每天读许多许多的书,把那些文字当做水吸进身体,吸入灵魂!他是要把自己活成林夏!
分文理科的时候北辰义无反顾的追随林夏去了文科班,而我,则留在了理科班,晚上我不再每天都去林夏家补课,但我 单车后座上仍然有林夏,林夏家饭桌上也时常有我蹭饭的身影,但那时候我就是觉得失去了什么,道不明,说不清。
时光从老街旁的法桐吹过,转眼就是三年,林夏报考了远方的学校,她说她要多经历一些,写出来的东西才感动人心。北辰追赶着林夏的脚步和她报考了同一所学校。而我为了享受安逸,就近选择了一所大学。临行前我约林夏和北辰一起吃饭,林夏是牵着北辰的手来的,北辰脸上挂着傻傻的笑,我心里空落落的,饭菜变得索然无味,那天晚上的酒劲力颇大,我醉的不省人事,连第二天与林夏.北辰的告别也未到场。
【五】
我与林夏的联系越来越少,只是偶尔打个电话互相问候。不变的是每次回家依然会去林夏家蹭饭,拍拍林夏妈妈的马屁,吃到平时不易吃到的美食,然后心满意足。
大一那年的冬天特别冷,我正安逸的享受宿舍的温暖,肆意沉浸音乐世界的时候,林夏打来了电话。接通电话的时候林夏哽咽着:
“余航,出事了,北辰出事了,你借我点钱。”
那段时间林夏在写一篇文章,但是少一张日出的配图,在网上找了许久也没有如意的,北辰知道后去爬了学校后面的矮山,那时候积雪还未化,北辰在山顶照到了完美的日出图片,但是在下山的时候出了意外,北辰摔断了左臂。
当我风尘仆仆连夜赶到远方北辰的病房的时候,北辰左臂打着石膏,正在安慰林夏:
“林夏,没事,医生都说了,好了以后没什么大碍,就是左臂不能拿重物了,就是觉得以后结婚不能给你公主抱了。”
看着北辰脸上的憨笑,我想骂他傻逼,却终没能开了口,后来我对林夏说:
“林夏,那天晚上你牵着北辰的手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喜欢你,如今看来,我配不上你,好好爱北辰!”
从那时起,林夏的梦想里多了个北辰,他们相亲相爱,林夏不再一味追逐她的作家梦,会为了和北辰的约会推掉一篇文章,而北辰也为了林夏,也差不多成了半个作家!
大学毕业他们决定继续深造,林夏为了丰富人生,去了南方……
我目视着远去的列车,祝福林夏与北辰!祝愿林夏的梦想在遥远的南方开放!
【后记】
我在家乡找了个单位,每天安稳的朝九晚五,时不时去看望林夏的父母,有一次,林夏的妈妈说对不起我,没有管教好林夏。她说她和林叔叔是准备把林夏嫁给我的!我笑笑没有回答。脑海里浮现林夏坐在我单车后座,在老街法桐的树荫里,林夏轻轻的唱朴树的《生如夏花》
也不知在黑暗中究竟沉睡了多久
也不知要有多难才能睁开双眼
我从远方赶来 恰巧你们也在
痴迷流连人间 我为她而狂野
我是这耀眼的瞬间
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
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
我将熄灭永不能再回来
我在这里啊
就在这里啊
我是岁寒心尤暖,这是我的《身边人》系列故事,我觉得只有写好身边人才能写透世间事,希望你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