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凤英自述 / 沙舟撰稿
沙舟注:本文是继母雷凤英感恩之作,被《雷氏家谱》收录。本次在简书连载,本人参读舅舅雷凤生撰写的《母亲》,做了一些修正,使之更加完美感人。文章以雷凤英第一人称自述。
❶母亲于1907年5月22日出生在陕北贫寒的农家,成家后以揽工受苦维持生计,两任丈夫都早早儿离世,一个小脚女人强撑着这个家,把我们几个孩子拉扯大。因此她是一位饱经风霜,饱尝艰难困苦,而又深爱子女,与人为善,和睦相处,受人尊敬爱戴的老人。
然而,岁月的风霜,情感的打击,生活的折磨,妈妈积劳成疾,胃病、冠心病、半身不遂集于一身,经过长时间的医治无效,于1986年农历6月初5日12时30分与世长辞。到现在,妈妈过世已有三十三个年头。我也逼近八十,但在我的情感深处,妈妈七十九岁过世,觉得走得过早,心里常常想起疼不过,总认为苦难深重的妈妈怎么也应该活上八九十岁,享受享受儿孙们的孝敬,看看现在的好社会好光景!
母亲去世后,我常常想起妈妈对我的爱,特别是退休以后,每当闲下来,满脑子都是妈妈,见到亲人,提到有关妈妈的事,总是说不出话来,只想流泪……妈妈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妈妈的音容笑貌、形音动作立刻浮现出来……
在我五岁的时候,妹妹出生了,听妈妈说当时生活还是很困难,一个月子里母亲仅仅吃了五升米的米汤,每次喝米汤时,我总是凑在妈妈跟前,妈妈就给我舀上几勺,让我尝尝,满足一下幼小的我对食物的渴望。
后来生活逐渐好了起来,特别是我参加工作以后,多多少少能给家里贴补一点,但妈妈还是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平时省吃俭用,把最好的东西都给我们留下,为我们熬制奶皮、奶酪,为我们炒炒米,给我们晾干肉……每次走的时候母亲总是大包小包塞得满满的,让我们带上。
在伊旗工作的时候离家近,能经常回家看望妈妈。后来随老公调到达旗工作,回家不太方便,每年只能回去一次。有次我从东梁下车步走回去,妈妈那个高兴劲无以言表。住了几天,每天变着法子给我做好吃的。妈妈做得一手好茶饭,普通的饭菜经过她的手便香飘四溢,食欲诱人,吃妈妈的饭菜心里觉得十分香甜。
走的时候母女难舍难分,家里起身时,我就哭了,母亲把我送了一程又一程,总是舍不得分手,一路走一路哭,一路给我安顿这安顿那,直至怕耽误了班车才勉强离开。
我走后听弟弟说,妈妈把院子里我走下的脚踪用铁盘子扣住,弟弟笑着问妈妈:“你扣住做甚呀?”妈妈说:“唉,我要想了你二姐,揭开来能看看她走过的脚踪。”
妈妈的爱是伟大的,也是无私的。想起母亲这些点点滴滴的爱,让我自责惭愧,泪湿纸巾,我觉得作为儿女回报父母亲的实在微不足道。
1986年,春节刚过完,母亲突然瘫痪在床,弟弟写信说母亲病了,我和老公请假赶回去。母亲看见我们回来喜出望外,还能和我们啦话。
弟弟及我们姊妹几个都主张去正规医院住院治疗,可是妈妈说成甚也走,并说:“老命(对小辈的昵称),灰(傻)死了,妈妈急等八十的人了,比起你老子我多活了三十年,那年那场大病老天爷爷没要我的命,我又多活了二十大几年,妈妈的任务完成了,也放心了。你们不要瞎折腾,我知道这是老病,哪儿也不走,就在家里能活几天算几天。”
当地医生、邻居及继父都认为妈妈的主张是对的,我们也听从了母亲和大家的意见,就在家里配了一些药治疗。
这种病其实就是脑梗,如果去大医院及时治疗,总会有所好转,也许妈妈还能多活一些时日。这是我一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常常自责,亏我还是一名医务工作者,一辈子救死扶伤,却在母亲的身上没有积极施治。
妈妈从瘫痪到去世半年多时间,大姐忙里偷闲伺候了母亲半年,我同样作为女儿只陪伴了母亲两个月,总是以工作等各种理由,没能在母亲面前敬孝道。现在才觉得天大地大不如父母的恩大,作为儿女尽孝要及早,因为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
❷大姐雷英小,与我是同母异父,心灵手巧,十四五岁就没明没夜给大户人家做针线。十七岁嫁给了新街召壕的杨生怀姐夫。婚后接连生了三儿一女。那时候国家还不提倡计划生育,也没什么避孕措施。生完最后一个女儿,大姐就问我,她实在不想生了该咋办?我当时在医院工作,就脱口而出,不想生就手术,大姐欣然同意。就这样姊妹俩个瞒着别人,好心办了一件错事。
那时候绝育手术很不成熟。伊旗医院关达山大夫给我吹嘘他做这个手术怎么好怎么好,用不着开刀,只在身下做,无后遗症,保证成功。我也相信了关大夫。就这样未和任何人商量,擅自做主给大姐做了手术。
手术后在我家歇养了一段时间,回家后照样参加农业社的劳动。时间不长大姐就开始接二连三地病。主要症状是下体感觉坠胀,重体力活儿做不成。
姐夫及她的儿女们领上到处看,看了一辈子病也没见得好转。我和大姐心知肚明,但不敢说。
后来她又带着女儿来到我家,我和医院交涉,因属医疗事故在旗医院免费看了半年,也没治愈。
到了九十年代,大姐随着年龄的增加,精神出现了抑郁,后来患上阿尔茨海默病。这一痴呆就痴呆了十多年,于2002年10月24日永远地离开了我们,离开了她倾心建造的家园;离开了她满心热爱,滋滋牵挂的儿女,享年才七十二岁。
这次手术与后来的痴呆究竟有没有关系?或有多大关系?不得而知。反正手术在前,痴呆在后,虽然痴呆有遗传因素,但我想这次手术事件对她的精神刺激还是有的,尤其是在夫妻生活上给双方造成了很大的障碍,致使夫妻感情不和,对她的打击无疑是很大的。对此,我非常后悔,非常自责!
我们姐妹兄弟四人,就大姐没念书不识字,因为她比我年长好几岁,一是家贫;二是所处那个年代,想念都没个念处,只好及早嫁人。因此决定了她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
大姐虽然是一个不识字的村妇,但头脑精明,内心强大。大集体时候农村收入都不太好,她总能把家庭生活安排的井井有条,从没让儿女们挨冻受饿。
在我们姐妹仨人当中,大姐对父母付出最多,听妈妈讲,有了弟弟后,母亲贫穷饥饿奶水不足,正好大姐有了第一个孩子,还比弟弟大几个月,大姐充当了母亲的角色,专门跑来给弟弟喂奶,并担负起了伺候母亲的责任。
多少年大姐一如既往,总是放下手里的营生来看望父母。母亲晚年患病期间,大姐整整伺候了半年,远比我这个女儿孝敬得好,我永记心中。
❸妹妹雷鹅则,小学毕业,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能说会道,能歌善舞,是一位很有才华很有出息的孩子。可惜人好命不好,小妹四十二岁就离开了人间。说起来是一件痛心的事。我常常想,如果我们当初努力一把,小妹的命运将是柳暗花明,阳光明媚,这是令我后悔自责的又一件事情!
妹妹从小就懂事乖巧,而且很能干,是个小大人。母亲在红庆河公社医院住院一个多月,家里就小妹撑着这个家,那年她才十三虚岁,一个女孩子上午去大队民校念书,下午出去剜猪菜,晚上喂了猪吃了饭就去邻居家住。
期间,我三舅听说母亲病了,不远几百里专门跑来看母亲,不料家里只有妹妹在打猪喂狗,一个大男人看到这情景,不由自主地掉眼泪……妹妹看见三舅到来,心中甚是喜欢,就像个大人一样,忙头拾乱来招待三舅,中午给三舅做得吃了一顿白面面片(那时这是招待贵客的好饭)。
妹妹念书很用功,三年级时由大队民校转到纳林希里小学,与弟弟一起住校读书,因学习成绩名列前茅,跳了一班,读到六年级时没等毕业就回乡劳动了,原因是家庭困难和人们重男轻女的观念。
妹妹回乡后机遇挺好,半年后巧遇全盟从农村青年中选拔借调了一批干部,搞“四~清”运~动,我妹妹因为有点文化,公社推荐参加工作,当了两年“借干”。66年开始,国家处于动荡内乱状态,这批“借干”被“一刀砍”打发回家。
那个年代,机关作风正派,干部纪律严明,不走后门,不搞歪门邪道。加之,当时大批干部被批斗,人们对当干部心灰意冷,不少人自动放弃“铁饭碗”回家。我们也觉得当个农民实实在在,远离政~治也挺好。这就铸成我的终身遗憾和自责。
妹妹出生不久,父母做主定给了买卖人王大海家作儿媳。“借干”被“一刀砍”后,还是父母做主兑现了他们的承诺,将妹妹嫁给了王大海的儿子王凤祥。
妹妹意识到,结婚意味着自己命运的固化。多次和我说看能不能给自己的丈夫找个工作。
那时候农村青年唯一的出路就是当兵。因妹夫王凤祥文化不高,其他工作做不了,老伴儿在旗武装部工作有这个条件,所以就答应跑这件事情。没想到妹妹这一想法却遭到王家全家人的反对,妹夫王凤祥本人也不愿意。到旗里体检,大夫问有什么毛病?王凤祥说腿疼,结果体检就被涮了下来。
就这样,妹妹脸朝黄土背朝天,注定了她在毛乌素那个沙巴拉尔一生坎坷悲惨的命运。
婚后,妹妹生了两儿一女。1990年孩子们还小都没成家,妹妹却不幸得了宫颈癌,两口子来我们家住下看病,可是大夫说,已经晚期了!
妹夫领上四处求医,大医院进小医院出,可得上这种不治之症,神仙也治不了啊!1991年12月2日,妹妹才四十二岁,风华正茂,撇下三个还未成年的孩子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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