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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祥瑞:王莽和他的时代》
王莽没有资本去追逐声色犬马,面对亲戚的声势赫赫,反观自己的默默无闻,他的心态不可能不受触动,志向的种子也可能在此时播下。同时,当王氏家族成为灾异的众矢之的,王莽也应会领悟到,尽管皇帝、外戚掌握着世俗的巨大权力,但人人畏惧天命,皇帝也害怕灾异,那就说明世俗权力之上还有更高的权威。而在当时,儒学就是这一权威的代言者。
长安城内,宫阙檐下,王氏家族的纨绔子弟里,王莽以一种另类的形象突然冒了出来:王氏子弟骄矜傲慢,不学无术,花天酒地,王莽却待人恭敬,勤学刻苦,修身严格;王氏子弟竞逐豪奢,声色犬马,王莽却特意头戴缁布所制的进贤冠,着禅衣,束革带,一副儒生打扮。仅此一点,王莽就从默默无闻变得引人注目起来。
王莽既学儒,又不去学儒家的“热门专业”,格调一下子就上去了。渐渐地,他成了一个既具有外戚身份,又是儒生,还不沽名钓誉的人,就像启蒙运动时期的孔多塞侯爵或是孟德斯鸠男爵,既是贵族,又是启蒙哲学家,有种“违和感”,也就格外引人注意。
安抚了王氏家族,汉成帝在永始元年六月正式立赵飞燕为皇后,进赵飞燕的妹妹赵合德为昭仪,大赦天下,舆论为之哗然。这个时候,会有很多人想起春天的那四条大鱼,但没人将大鱼和王莽联系在一起。灾异,渐渐从王氏家族转到赵氏家族。
一场风云变幻,王莽扫除了王立和淳于长两个潜在的竞争者,成为硕果仅存的大司马人选。王根很快辞职,并推荐王莽代替自己。王莽从侍中、骑都尉、光禄大夫的职位,一跃而接任大司马之职,时年三十八岁,在当时属于中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从王氏家族整体利益来看,第二代顺利接棒,走到了历史前台。
王莽面临的政事十分棘手:国家虽然承平日久,社会财富有了空前积累,但人口也随之增长。随着土地兼并的日益严重,每逢天灾,必有流民;社会经济上,贫富差距越来越大,朝廷的税收并没有因此增加很多,迫切需要经济管理制度的改革;祭祀方面更是复杂,朝廷连汉家宗庙该建在哪里,怎么祭祀,祭祀谁,哪些先帝可以“毁庙”(停止祭祀的意思),都还一塌糊涂。其他各类大小问题更是多如牛毛。
尽管“绥和”还是汉成帝的旧年号,但汉朝有了新的皇帝。如前所述,刘欣是西汉末期极有想法的一位皇帝,他是藩王出身,对地方情形相对熟悉。他在长安缺乏根基,因而对皇权也更敏感。西汉自宣、元以来,祥瑞与灾异迭现,关于汉德已衰、汉帝让贤的谣言时而出现,儒生们虽然倡言改制,但儒家的天人感应理论本身就是谣言的土壤,因此刘欣可能对儒学颇为警惕,对元帝、成帝笃信儒学不以为然。此外,当皇太子期间,他也初步聚集了一批身边人,清楚了中央朝廷的权力运作,对汉成帝不问政事的荒淫做派看在眼里。
冯太后一案对刘欣的前期执政造成了恶劣影响,朝廷内外都很同情冯太后,越来越多的人厌恶傅氏家族。这段时期发生的灾异,多数会被大家解读为傅氏家族的擅权和强势。王氏家族基本上不再被看作灾异来源了。
外戚也好,大臣也好,诸侯王也好,都不要想着当权臣。很快,刘欣又发现了董贤,将他快速提升为大司马,董贤的不孚众望恰恰意味着大司马的权势已经衰微,犹如皇帝的玩物,皇权占据了上风。
但是,有一样东西他无法通过皇权来消弭。自从他即位以来,天下仍然灾异频现,地震、水灾不断,朝野要求按照儒家改制以消除灾异的呼声越来越高。
引起刘欣警惕的是建平四年(公元前 3 年)的一次灾异。与那些常见的天地异象不同,这次灾异是帝国民众的大规模流动。这年正月,从关东地区开始,平民们开始相互传递一种叫作“行诏筹”的东西,这玩意儿用木片、竹竿之类制作,传递的人你给我,我给你,多的时候仅仅在路上就能聚起千人,集体迷狂里,有的披头散发,有的赤脚暴走,有的驾车狂奔,居然遍及二十六个郡国。这种传递诏筹的行为,有点像 20 世纪 90 年代颇流行的“连锁信”,一封信抄录若干份分发出去,每一封都要求收到信的人再抄录分发若干份,照着做的会发生好事,否则就会遭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