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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祥瑞》
刘欣晏驾当日之情形,他虽然没有选定刘姓继承人,但把传国玉玺和印绶交给董贤的动作以及嘱咐,就像是一份交代后事的政治遗嘱,说得更清楚些,就是希望董贤当天子,最起码也是要董贤来主持选择继位者。
帝制时代,皇帝的精神危机就是帝国统治危机的表征。
于是另一个问题来了:以往更严重的局面都能有惊无险地度过,为什么刘欣之死会导致汉朝统治的空前危机,并且汉朝最终没能挺过去?对于上述两个问题,一个笼统的答案是:以往的危机只是权力危机,而此时的危机是合法性危机。所谓合法性,就是“天意”。权力危机不出长安城,甚至不出未央宫;而合法性危机则遍于天下。刘欣的精神危机,其实就是汉室的合法性危机。
汉宣帝一共只有七个年号,至少有四个来自祥瑞:神爵、五凤、甘露、黄龙。纵览汉宣帝时期出现的祥瑞,数量几乎可与王莽时期相媲美。
刘恒从诛灭诸吕的政变中吸取的教训,并不是防范外戚,而是避免再次出现诸侯王领兵叩关,或是功臣发动政变废立皇帝这样的事。
刘恒即位改元后不到三个月,就决意立太子,封舅舅薄昭为轵侯,以巩固皇权。文帝二年初,丞相陈平去世。按照贾谊的建议,刘恒趁机下诏,要求在长安居住的列侯都必须返回自己的封邑
功臣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老去,威胁性是下行的;但诸侯王却恰恰相反,随着血缘的疏远以及年龄的长成,威胁性是上行的。事实上,诛灭吕氏家族时立下大功的齐王刘襄、刘章、刘兴居三兄弟,就是刘邦的孙辈里率先成人的,因为他们仨是刘邦长子齐悼王刘肥的后代。刘恒当了皇帝,齐王刘襄的目的落空,不久病逝,刘章、刘兴居十分难过,对刘恒表面称臣,暗地里又恼又恨。
主父偃的人生十分坎坷,曾经四处碰壁,屡遭排挤,连族人、兄弟都对他很冷漠。半生流浪,一朝受宠,主父偃就把怀揣着的锦囊妙计一股脑献给了刘彻,都是很高明的纵横家术。例如有一条,是借鉴刘邦让六国贵族迁居关中的做法,强令天下豪杰大族迁徙到茂陵居住,从而削弱了关东豪族,还开发了茂陵一带,可谓一举两得;再有一条,则是著名的推恩令。
主父偃恰好戳中了刘彻的痛处,他认为,既然削藩有违汉家以孝治国的标榜,那么不妨反其道而行之,把仁孝做到极致。以往诸侯王只有宗子才能继承王位,其余的儿子一般没有封地。那么,就让王国把领土分给宗子之外的子弟为侯,这样既能普施仁义,宣扬孝道,还能削弱大国,一举两得。
虽然汉廷出现过所谓吕后干政的事,但吕后并不是一般的“后”,她其实是刘邦的“合伙人”,是汉朝的立国者之一,而且吕后没有当武则天。所以,这不影响汉朝的外戚特权和传统。
黄老与法家本来就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司马迁写《老子韩非列传》,将老庄和申韩放在一起,就是因为黄老与法家的这种亲缘。例如,黄老崇尚清简,法家崇尚以清晰明确的律条来约束臣民,两者一拍即合。
刘氏家族从此不再是一个造反起家的暴发户,也不是先秦旧贵族的延续,而是由上天认可的神圣家族。在法家帮助刘氏皇族“建政”、建立专制集权帝国的同时,儒家终于可以在刘氏皇族的“建国”大业上展示自己的用处。
刘询不愧是西汉的中兴之主,死后“中宗”的庙号当之无愧。他既能笼络儒家,又能抗衡儒家,也不惜杀戮儒臣,从而在王道和霸道之间圆润执中,汉朝的“建国”至此才算真正完成,汉家也臻于极盛之绚烂。
刘询用外戚来对抗儒臣,是因为外戚不必学习儒术即可从政,而且外戚一般只担任中朝官,与外朝的儒臣形成平衡。但他没有预料到,有一天,儿媳妇的侄子王莽身为外戚,居然儒家化了,甚至成为儒家的代表,从而得以收拢内外两朝,架空皇权。
这几位师傅有个共同点:所传授的都是儒家的齐学 ,也就是最讲究天人感应、祥瑞灾异等近乎神学的那一派学问。
贡禹是刘奭的御史大夫,在儒生们关于宗庙改制的呼声下,他向刘奭提了宗庙改制的建议。在丞相韦玄成、匡衡等先后支持下,宗庙改制的大幕拉开。汉朝的经学也从董仲舒开创的“天人感应”向着“复礼复古”转变。
与宗庙改制不同,匡衡对郊祀与其说是改制,不如说是推倒重来。在许多皇室成员看来,把刘邦亲手确立的祭祀毫不留情地废除,是王道彻底压倒霸道的做法。先不说匡衡的做法是否有道理,如此不尊重先王旧典,意味着皇室统治的合法性将不再来自先王的征服和功德,而是由儒家说了算。
经历了元帝、成帝的王道转向,哀帝时期的朝野上下已经弥漫着浓重的“改姓易代”氛围,汉室的合法性危机到了“黑云压城城欲摧”的程度,人们都说汉家作为尧后,其德已衰,按照五德终始,接下来要由舜的后人来受命。一般来说,皇室面对这种谶言是非常尴尬的,如果打压禁止,对笃信鬼神的汉朝人不仅没用,反而会反弹;如果置之不理,谶言也不会消失,灾异还将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