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 (散文诗)

1

天一生水,从神的福祉里流到尘世,所到之处,万物荣发。一水蜿蜒,流过先秦,浇灌诗三百,洗净葛布上雀跃的爱情,时而鸟语花香,时而朴实沉静。流过汉魏,淘洗名家词赋,风吹乌桕树,饮酒在深山,背向繁华,尽享抽簪之乐。流过唐宋,滋润肥马轻裘,书生意气,诗酒年华,可堪少年游。流过元明清,一水绕轩窗,含情分紫蟹,和露摘花黄,赏心乐事,在谁家院落?

东风起, 土膏微润,冰皮始解,氤氲之气,化为雨水。雪层之下,草籽跳出命运的园囿,听到自己萌动的芬芳。黑暗里,总有春风妩媚,托付水,引领生命走向清澈之地。水意淋淋,洒扫红尘里的每一个角落,让掌心里的每一捧春光,都宛如新生,娟然如拭。

2

于是,谛听一个节气的跫音,附向大地。闪亮的犁铧,在细雨里走到东山顶上。翻开每一块黑土,以殷殷絮语,反复叮咛。每一颗老茧,都珍藏着岁月的烟火与温暖,以此,可以验收宗谱上的血脉。山花未开,而绿色,指日可待,不在眼里,即在心间。有一种安睡不需唤醒,亲人,你们不曾离去,每一个日子,都布满你们的气息,喜怒哀乐,一如从前。

听风听雨,听水声潺湲,干净地流过梦里的家园。有一些到来不必邀请,有一些人,注定陪你走过所有的时间。当世间万物吸饱了水分,每一片叶子都展露出笑颜,不用怀疑,你含笑种下的所有昨天,都将芳香如故,一路平安。

3

是的,我一直在心头养育芳菲。我衣衫单薄,走过了冬天。在冬天,不论冰雪多么凌厉,我总在寒冷深处,抚摸到草香味的炊烟。一切安好,亲爱的你也在。只要依然在路上,就能看见柔软的尘世里,一如既往地,长出了春天。一团软泥,召唤蝼蚁,安家立业,庸长而繁琐,朝朝暮暮,一往情深。

每一次起舞,都有喜悦与叹息如影随形,在这个有水分的日子里,泊岸,删繁就简,洗去尘埃,让心灵饕餮甘霖,不再惧怕下一次的霜尘满面。回望烟波来路,所有的苦,都留给了冬天。这一刻,我与命运和好如初,冰释前嫌。并且沿着它公平的指引,走近一场场无怨无悔的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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