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的臣子
终于放下手里的书,你刷了一会儿微信,确定没有人留言了,就离开阅览室。图书馆二楼的会议厅外,依旧排满了各种各样的海报,都是近期各种各样的报告会与讲座。以前,看到喜欢内容/名家的讲座,你也会去听,会去看,但是最近,好像都提不起兴趣了,仿佛生活一下子没有了激情一样。
坐上了公交车,周末车上人也不太多,没有逼着要你让座的老太太老伯伯,心底竟然有一丝莫名的失落。半个小时的车程,怎么感觉这么快,到站的那一刻,真想继续就这样在车上呆坐,待到终点站后再回来。最终,还是下车了,走了五分钟,路过的街,竟然又有三家店新开了,好像很久都没有去逛过街了——也不想去逛了。
突然发现,上学时候连上厕所都一起去的好朋友,最近都没怎么联系了——不是不想ta们,而是,电话通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每个人终究都是走在自己的道路上,而每个人的道路,好像都不相同,看到的景色也就越来越不一样了,共同的话语,也随着道路的分歧越来越少,以至于,除了结婚生子乔迁新居这样“人生大事”,也就很少有共同话题了——微信上说的也不多,更何况是约出来——也就更少。
到家了,亮起橘黄色的玄关灯——这是你对自己家的要求,进门必须是橘黄色的灯,橘黄色的灯温暖入心。这个家,是你一个人的家。三十岁了,你依然一个人住,没有结婚,没有恋爱——不是身边没有人对你心动,而是你不容易心动,也就没有走进围城的冲动——或许说,那个能让你不顾一切地冲动的人,还在路上,似乎迷路了——而你,也无所谓了,一个人,工作出色,生活生香。
自己给自己做的饭,有荤有素,颜色搭配养眼,在配上刚刚叫来的御用厨房做的炖汤,拉开窗帘,坐在偌大的落地玻璃前,边看这个城市的夜景,边吃饭。
住的是高层,视野开阔,正好下饭。
眼前延绵不断的楼顶,像卑微的臣子,隔着落地玻璃,匍匐在眼前;远方那还挂着淡淡红晕的天空,也如周一例会上各人汇报时展示的大屏幕。
这一刻,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越来越多的高层建筑,也终于明白了,为何有人愿意出更多的价钱,购买更高层的建筑,为的,不是所谓的视野开阔,而是,这一种,高层建筑赋予的“上帝视觉”式的自我感觉良好:偌大的城市匍匐在脚下,总感觉自己拥有至高无上的能力与必然的尊重。
就如Deborah Stevenson在《城市与城市文化》中说的那样:
各种各样的高楼 被视为“人类”“征服”子安的能力的重要标记……大城市中的桥梁和摩天大楼,更能无可辩驳地体现人的这种至高无上的能力了。大都市是大自然的对立面,也是大自然惨遭失败的象征。……(纽约)一览无余地静卧在他面前时,内心所涌起的敬畏之情。……我们从一座“伟大的”建筑顶层观察一座“伟大的”城市时,或者会感到“欣喜”……
妈妈的关怀
“……”手机振动了一下,条件反射地,你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果然。点开,哦,是妈妈问吃饭了没呢。
你如实汇报,之后又不痛不痒地跟妈妈说了几句,你依旧说要去洗碗结束了本次会话——事实上,你的碗,往往都要半个小时之后,才会洗。你只是需要一个看起来正当的理由,来结束妈妈关心的试探。
城市发展的分化让你跟妈妈不在同一个地方生活。你在这城市中,而妈妈,更喜欢的是生活了几十年的那个小县城。事实上,你非常清楚,在很多很多很多年前,妈妈现在生活的小县城,跟你现在所在的大城市,是一样层次的大小。
只是后来,由于这城市距离海边近,海陆空运输更加发达,进而日益成长,几何倍数级地扩张,成为了今天高楼林立、道路四通八达的大城市,而你从小生活的小县城,依旧不温不火,踏着自己的慢步伐,颤颤巍巍地迈向新时代——由于步伐不同,两个小县城的发展不可同日而语。经历了三十年的发展,两个城市的差距越拉越大,这城市中心十公里以外,依旧是城市商业区;而你出生的那个小县城,十公里以外,依旧是郊区菜地,小县城,已经被远远地抛离在后面,从而成就了妈妈现在依然熟悉的生活方式与生活节奏,也形成了如今的你与妈妈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
每次,你回家去看爸妈,可以坐飞机,也可以坐高铁,更可以坐汽车。记得刚刚来到这城市时,回家只能坐汽车,提前好几天排队买票,早上出发,坐一整天的汽车,傍晚刚好到家里附近的车站,每次,爸爸都会骑着摩托车过来接。那时候看到爸爸的身影,感觉就是到了家。
后来,慢慢地,通高铁了。还记得第一次坐高铁回家,早上出门,午饭就在家吃了,让你开心得不自觉地提高了回家的频率;再后来,飞机也成为了回家可选择的交通工具之一,你感慨的却不再是回家的便利,而是,小县城里的匮乏了。7天的长假,在家除了跟爸妈聊天之外,根本不知道还能做些啥了——太无聊了!!
往往都是这样,地理的距离那么远,都克服了,却发现习惯的距离,是难以克服的,大城市跟小城市的距离——是那么的近,也是那么的远;自己跟妈妈的距离,是那么的近,也是那么的远……
乡愁,是不灭的思念,同时,也是无法回去的失落,以及,无能为力也难以释怀的恨其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