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聊赖,看小说看到耿耿余淮的共同经历的那些岁月,青春正好,回想起自己中学时的样子,尽管是近十年的时日,对我而言也确是小半生的光景,而明明记忆还在,那片光阴伸手触及时,却恍若隔世。
高中刚开学军训的时候,每天四点多钟集合再解散的时候,教官们集合先离开体育场,口号喊得尤其响亮个个身板挺得倍儿直,气宇轩昂的卖着正步走出去。满操场的我们高一傻孩子们都会不约而同的为他们鼓掌,是敬佩还是什么缘由,也说不清。我们的掌声固执的响着,盘旋在体育场上空,如今回想起来那些时刻,心中浮起一股仪式感,这种感觉在军训闭营式那天尤为震撼。
那天从教官们结束讲话的那一刻,一直到他们迈着整齐的正步最后一个人影消失在体育场门口,我们的掌声才止住,期间其实整个闭营式还没有结束,校领导还在讲话,可是那声音淹没在我们好似发狠的不停响起的掌声中,最后不了了之,根本没人在意是哪个校领导在主席台上是语重心长还是仅仅走走形式的讲话是什么内容。当时只觉得热血沸腾,一千多人固执望着教官们消失的方向。直到现在六七年过去,我也依旧记得那天久久不曾停歇的掌声。
那大概是我迄今为止的人生中,见证过且亲身体会到的最为郑重的告别。遗憾的是,彼时我虽身处其中,却不能完全感同身受深刻体会一千多人中那大多数人,心中作何感想,只觉得心中鲜有的热烈。彼时少年们意气风发,掌声中藏着的敬佩和不舍,大概是好好的传达到教官们心里了吧。而今天回想起来,才发觉,我一直渴望的少年意气,英姿勃发的时刻,其实是在我过去人生中的那一刻,真正实现过的。尽管我现在,根本记不得那年军训的教官是什么样的面容。可惜的是,彼时我却未曾把那美好时刻不漏分毫的好好的记在心上。
一如既往……
陡然记起初三分完班的时候,有留级的同学坐在我旁边,某个老师走过教室门口时,他说记得这个老师教过他,我问他老师叫什么,他顿了顿终究没听说出老师的名字。我满脸不可置信仿佛他背叛了革命一般义正言辞地质疑他“你怎么能把教过你的老师的名字忘了!”他愣了愣,面带一丝嘲讽对我说“你别说得这么理所当然,我就不信你能把所有教过你的老师名字都记住不会忘。”当时我真的是理所当然反驳他“怎么不可能?”而后的现在想起这番对话,确实我是夸大海口的那一方,别说老师,就连曾经朝夕相处的同学,我都已然记不清模样了,更遑论姓名。
还是那个男生,就如同我高中快毕业时喜欢的那篇文章里写得一样,我真的怎么都记不起,他到底如何惹怒过我,让我记恨到处处与他针锋相对。而初中毕业一年多未见后,街边偶然遇见那个男生,我毫无愧疚的过去打招呼,他脸上淡漠疏离,好似我们不曾谈天说地,他也不曾被我处处针对甚至诋毁过。
互相道别后心中有怅然,我是有多狠绝,才能把他给我的同学录里,不带脏字的写满了厌恶,一句一诋毁,而且还满脸堆笑的递给他。他是有多失望才能把那页纸握在手里三四天终究忍不住跟老师说自己的委屈,才能在我给他的同学录写下再也不见的祝福。连处处向着我的老师都觉得我太过分,大概老师也不曾想过,平时低眉顺眼听话的我是这么恶毒的姑娘。而我毫不知悔改坚决认为自己不曾做错,是他有错在先。
初中毕业的同学录里,有个腼腆男生说我好多做法让人不能接受时,我还不以为意甚至不服气。如今真的一桩桩一件件捋清楚,才真的不得不承认,那不是我以为的爱憎分明,而我惹得那些人失望对我敬而远之之后的沾沾自喜,是有多愚蠢。
好多年过去,我才终于惊觉是我错得太过分。我甚至数不清到底欠了多少人,那句对不起。最过分的是,分别时本该道一句承蒙关照,却反而做了蠢事恩将仇报。
而微信群里,那么多初中同学每天聊的火热,我从来不曾开口说一句话,只那么一个人,一如既往固执得将我拉进每个群聊,固执得将我从热闹的人群旁拉进圈子,而我却一直没能如他所愿,同他们聊的火热,只如同鸵鸟般,做了个旁观者。其实实在是找不到共同话题了,我已经不知如何才能自然而然融进他们的氛围里,没法设身处地,也没法感同身受。
然而原本,我们是一同经历过最胡闹的年纪,一起做过许多大人们口中的荒唐事的。譬如自习课全班一起偷偷打开多媒体教学设备看偶像剧、譬如不满意新换的老师一起针对他气得老师课堂上摔门而去、譬如明明说好不分班却初三又把我们拆开整个年级集体罢课反抗……虽然因为看电视被班主任没收了本来由我们保管的钥匙、虽然不满意却仍然相处了一整个学年老师也没换过、虽然集体罢课反抗却终究被压下……可是一同经历过那么肆意妄为的时光的我们,还是不可避免的各自奔走了。
曾经嬉笑打闹无所顾忌的我们,曾经互相打掩护骗过老师的我们,而我脚步匆匆,落下了身边珍贵的人,不知何时同他们脱了节,毫无知觉的跑偏了,回过头时身后眼前已然有跨不过的鸿沟了,口口声声说任何人都不会忘记的我,到如今发觉原来先离开的那个也是我。
咫尺天涯,曾经相亲相爱的人儿们,就此便失散了。
时光倏忽十载,如今我总算学会了珍惜,听懂了温柔,可时光太短,天涯太远,走散了的,已经追不回。同学录里或真心或客气写下过的 Don't forget me 和 forever 已经褪了色,到底我们还是相互辜负了。只是我始终不能释怀,先转身的,是自以为重情重义的我。
不是遗忘残忍,也不是时光无情,不懂事的是我,将我推离人群的,一直是我自己,胆小且自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