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两兄弟之间真实的故事,故事中的两位男女主人公虽有完美的爱情,可是现实是残酷的,最终结局还算圆满!
那是一九八八年,十九岁的徐姐嫁到了大洼村,这里虽叫“大洼村”,但并不偏僻,不是山区,也不是洼地,却是平原。那为什么叫“大洼村”呢?据说很多年前,有一年夏天,突然晴空霹雳,在村民们晒谷的中央,掉下一块巨大的陨石,砸出一个深深的洼地,后来祖辈们为了纪念这块洼地,便把原来的村名抹去,改称这里为“大洼村”。那时候的徐姐,有着一张红扑扑的圆脸蛋,一双似笑非笑的大眼睛,喜欢一阵风似的走路,头上扎着两条麻花辫子,总是一前一后地甩着,欢乐地蹦跶着,活像跳皮筋的小女孩;徐姐见人就笑,高兴时张大嘴巴,哈哈大笑,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牙齿,男女老少都喜欢她这种爽朗活泼的性格。
结婚第二年,徐姐生下长子,取名郝建。徐姐见人总是笑着说:“哎呦!我喜欢女儿,不喜欢男孩,真的!”那些小妇人们便取笑徐姐说:“再生一个吧!生两个男孩,累死你。”徐姐放下孩子,追着她们屁股后面猛打,然后,拍拍自己肚皮说:“我不信你们乌鸦嘴,我一定要生个女孩。”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第三年,徐姐生下次子,取名郝雷。徐姐看了看怀中的婴儿,笑着叹了口气说:“又是个男孩,命中真无闺女啊!”众人不语,怕她难过。那时,在农村生两个小孩是要结扎的,徐姐遗憾地做了结扎手术。有趣的是:这两兄弟从小就和和睦睦,不曾吵过架,哥哥郝建喜欢的东西,弟弟郝雷不会去哭要;弟弟喜欢的玩具,哥哥也不会去争抢,兄弟俩团结友爱,手足情深。邻居们都夸徐姐好福气,虽然生了两个儿子,但比女儿都乖巧懂事,徐姐听完哈哈大笑。郝建长得像徐姐,圆圆的脸蛋,中等个子,不胖不瘦的身材;郝雷长得像徐姐的老公郝金宝,大大炯炯有神的眼睛,略长的脸蛋,瘦高的个子。
前几年,郝建考进省里一所大学,他在大学里勤奋、努力,赢得女孩杜勤的芳心。杜勤属于那种小巧玲珑、活泼爱笑讨人爱的小姑娘,两人从相识想知到相恋相爱,难舍难分。不管刮风下雨,他们每天准时到相约的那个地方坐坐,聊聊天,谈谈心,计划未来,甚至要生几个孩子,盖多大的房子,都设计得完美无缺。每每此时,他们就会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之中,仿佛时光已提前到来,他们正在度着那甜蜜的岁月。同学们都羡慕他们俩,从没有红过脸的一对,将来一定是世间最幸福的一对夫妻。甚至连放寒暑假他们也要相见,要不然,相思会折磨得他们死去活来。
那年大三放暑假,最令杜勤终身难忘,那天,太阳像块烧红的炭球,火辣辣地普照着大地,知了在树枝间聒噪着,像得了热渴症似的,嘶哑着嗓子叫着“知了,知了。”树叶都像睡着了似的,耷拉着低垂着眼睑,杜勤看着外面,火辣辣的天气,更加刺激她思念的神经,她瞒着父母,说出去看望一个生病的女同学,然后匆匆收拾一下,迫不及待地追赶列车,想尽快见到郝建。郝建同样也是思念她,电话短信像雨点般地飞过去,这两个“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恋人,心中思念的滋味,只有他们自己深有体会。
那是七八月份的天,天气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上午还是晴空万里,火海似的,到了中午突然乌云密步,雷声阵阵,把整个天空覆盖得密密实实的,像块巨大的幕布,转瞬间,白天变成黑夜。杜勤给郝建发短信说,她害怕,要郝建在路边等她。郝建匆匆忙忙穿上雨衣雨靴,拿着雨伞,不顾电闪雷鸣,也不顾倾盆大雨将至,跑到路边等杜勤的班车。杜勤的班车还没到站时,大雨从天而降,像发怒的将军,拼命地厮杀着地球上的一切,远处的山,在大雨的冲洗中已变得模糊不清了,白茫茫的一片,近处的小草、禾苗在大雨的洗礼下,都弯下腰,似乎想拼命挣扎着爬起来,又被无情的雨水,按下头去。郝建站在柏油路边的泥地上,他顾不上大雨滂沱,只注意着每一辆过往疾驰而去的车,路两边的白杨,高大粗壮,仿佛要冲入云天。郝建跟白杨比起来,像只小老鼠似的,只是树下一个“小不点”。徐姐打着伞,在门前焦急地来回走着,她不时地看看天空,希望老天最好别打雷,那样郝建就不会有触电的危险。郝雷在家细心地准备着每一道菜,他一边唱着歌,一边乐呵呵地笑着,帮哥哥的忙,他高兴,谁叫咱们是好兄弟呢!郝雷不爱读书,他准备学厨师,所以干脆先从家中练手。郝金宝常年在外做生意,平时很少在家,家中就交给了徐姐打理,她带着两个孩子,顺便种一些水稻栽一些蔬菜瓜果之类的东西。
杜勤的车终于来了,雨似乎小了点,她从车门探出脑袋,郝建急忙递上雨伞,他看到杜勤穿着白汗衫,黑短裤,脚上穿着一双白球鞋。“这么深的水,这么烂的路,把手伸过来,我背你走吧!”郝建对杜勤说。
杜勤像一只小鸟,一下子就扑到郝建的背上,她没有带什么东西,只是一个随身的小背包,她不想被父母怀疑她出远门了,她只是告诉他们,她去看望一个女同学,晚上有可能就回家。她趴在郝建的背上,“咯咯”幸福地笑着,郝建递给她的雨伞,她也不打了,她看着郝建的头发,软软的黑黑的,闻着他身上的汗味,捏捏他的小耳朵,不时地发出笑声,郝建也幸福着,他根本就不觉得背上的杜勤有多重,自己有多累,尽管路是多么的不好走,水深路又烂,天依然下着雨,但他只感觉到心里特别的甜......。远处,程叔正在放田沟里的水,这小老头,对一切东西都感兴趣,尤其是,年轻人的事,他最喜欢看了。他远远地瞧见一个黑影像鸭子一样蹒跚地走着,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心想:“谁这么没事做?下这么的大雨,搞不好还有雷电呢,不在家呆着,那在做什么?”等走到稍微近一点的时候,程叔瞪大了眼睛 ,仔细一瞅:“唉啊!我的妈!现在的年轻人真时髦浪漫!”程叔都觉得辣眼睛了,他低着头假装跺脚上的泥水,好奇心让他不会放弃这么好看的“电视剧”,他悄悄地躲到远处观看。平时大伙儿总是笑着劝他回家看电视剧,他总是说:“不看,看电视剧的都是傻子,糊弄人的,要看就看现实的。”他老婆总是抱怨他,天天躲在妇女堆里说笑话。
杜勤就这么趴在郝建的背上,任凭雨水戏谑着自己的后背,她就是紧紧地贴在郝建的背上,好像黏住了一般,郝建的黑皮雨靴,在雨水中深一脚浅一脚地交替着,身上深蓝色的雨衣,裹着白背心,黑短裤,竹竿似的身子在风雨中轻轻地抖动着。杜勤的白色的上衣已经全湿了,露出了微微发白的后背,黑色的短裤,紧贴着圆圆的屁股,脚上一双平底白球鞋,也在微微地滴水。程叔在远处一直偷看着,他觉得比电视剧暖心多了,直看到他们进了家门,才感叹道:“现在的年轻人感情真是好啊!我们老一辈人是不能比啊!看到姑娘来了,话都不敢说,哪敢这样?!”这小老头一边点头,一边赞叹着:“真正的风雨恋人啊!”
郝雷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徐姐也笑着迎接他们,郝建放下杜勤,去拿自己的衣服让她换上,郝雷端上饭菜,招待未来的“嫂子”。
一周后,杜勤接到母亲电话,催她回家。那天上午,他们手拉着手走出了家门,有说有笑的,等走到路边等车的时候,杜勤突然紧紧地抱住郝建大哭起来,郝建也紧紧地抱住她,也流泪不止,两个人用手互擦着对方的脸颊,泪眼朦胧,难舍难分啊!程叔正好在拔着田边草,这小老头又看了场催泪弹电视剧,他都看呆了,他不时地低头拔一下草,不时地抬头看看他们走了没有,紧抱的身体分开了没有?一直持续将近一个小时,杜勤才含泪上车离去,郝建挥手抹眼转身。这小老头好像受到刺激一般,他也不拔草了,他要回家找老婆去,告诉她这动人的故事,让她向村里其他小伙子小妇人传授去。郝雷站在家门口附近,远远地看着他们俩,心里默默地赞叹着。徐姐当然乐着,脸上像绽开了花。
转眼四年大学生活结束了,郝建和杜勤相约:先成家后共同创业,省得两地相思。俩人商量好:郝建回家准备婚房迎娶杜勤,杜勤回家说服父母准备出嫁。徐姐特别开心,儿子毕业了,还带回个儿媳妇回家,这不是双喜临门吗?徐姐本人也特能干,她辅助老公郝金宝售卖水泥渣土,家中的条件越来越好,郝金宝老实肯干。当年,徐姐也是凭着这一点,死要跟着这个比自己大七岁的瘦高个子表哥。其实,他们是姨表兄表妹,徐姐的母亲是妹妹,郝金宝的母亲是姐姐,由于两家的经济状况不佳。有一天,两老姐妹突发奇想:“姐姐,不如你给我一个女儿做儿媳妇,我给你一个女儿做儿媳妇,换亲!怎么样?”好啊!妹妹,你不要我的彩礼,我也不要你的彩礼,怎么样?”“就这么办。”两老姐妹互相拍打着对方的肩膀,笑着举着双手赞成。就这样,徐姐便嫁了过来,郝金宝的妹妹也嫁给了徐姐的哥哥,婚后,两对夫妻恩爱有加,毕竟他们从小就相识,一起玩大的好伙伴,可谓青梅竹马。郝金宝由原来的卖冷饮,改卖工程上的水泥石砂子,家境也渐渐富裕起来,给儿子办婚礼,还是绰绰有余。
杜勤一回家,手机便处于关机状态,郝建日打夜打,就是不开机。郝建在家心急如焚,徐姐也着急,催促着郝建去她家看看是怎么回事?郝建说,他不知道她家具体地址,只知道属于巢湖市的,具体到哪个村哪个队,还真说不清楚。杜勤没有让郝建去过她家,她怕父母责怪她,说她年纪轻轻的,心里成天想着男人,这在农村人看来,有些不知羞耻。反而是她来郝建家好几回了。
一连好几个月,杜勤一去杳无信息,郝建心想: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是不是找到更好的?对我变了心?曾经我对她如何?还有“非我不嫁”的山盟海誓。如今,一去不复返,令人心酸心碎。徐姐看着儿子无精打采的样子,心中难受,不是滋味:好好的一门婚事,说没就没了,亲朋好友几乎都知道了,就等着吃喜酒呢,你看,现在倒是没影子的事了,岂不是让人笑话?程叔也听说了郝建要结婚的事,这小老头特地向徐姐道喜,徐姐愁着眉说:“黄了,姑娘家不愿意,没信了。”程叔眯着小眼睛说:“你别哄我老人家,他们俩那么好,怎么就黄了?怕我问你要喜糖吃啊?”徐姐无奈地摇着头,叹口气说:“您老也是见过的,怎么说变就变了,现在的小姑娘,真搞不懂!”程叔睁大着眼说:“真黄了?吹了?唉!可惜啊!”他肩头扛着一把铁锹往田野方向去了。
有一天,徐姐和郝建面面相坐着,说着话儿,一个女人闯了进来,徐姐一看,是媒婆陈老姐,她今天蓬乱着头发,穿着大红的褂子,深黑的薄长裤,脚上吸着一双半旧的拖鞋,她一进门,便嚷嚷道:“郝建妈,你愁啥啊?我跟你说隔壁村王老大的女儿,今年正好比你家郝建小一岁,模样好啊!只是文化不高,初中毕业的,不像你家郝建有文化,不晓道你家郝建愿不愿意?能不能看得上?”徐姐一听,两眼立马放出光彩。说:“只要认得字,不是睁眼瞎,人好就行了,建子,你觉得怎么样?”那女人又说:“只是这孩子命苦,从小死了娘,跟着王老大,惯得很,你可要把当亲生闺女对待,要不,王老大会拿刀子砍了我们。”徐姐微笑着点头同意,只是看着郝建,挤着眼睛,郝建一想到杜勤的绝情,心想:反正心中空荡荡的,哪怕本人不愿意,应付媒人的好心,也是应该的。便同意见面。
郝建和女孩见了面,果然应了那媒人的话,模样性格都是极好的,温柔可亲、善解人意。徐姐也高兴,那女人便两边说和,王老大当然是十分愿意的,婚礼很快就定下来,但他怕郝建会变心。结婚那天,王老大特地也跟了过来,他再三叮嘱徐姐,还给徐姐磕了三个响头,红着眼说:“如果你们对我女儿不好,辜负了我女儿,别怪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郝建和徐姐两人指天赌咒:“如有辜负,遭雷劈死。”
一年后,郝建的女儿出生了。这时,杜勤突然出现了,她穿了一件黑色T袖上衣,灰黑的裤子,深黑的鞋子,来到了郝建的家。郝建愣住了,目瞪口呆,她一把扑上来,死死地抱住郝建,不肯松手,大哭起来。郝建心软了,但妻子就站在门口,她怀中抱着刚满月的女儿,妻子吃惊地朝门里面看,没有说话。郝建不知所措,女儿被吵闹声惊醒了,哭起来,郝建听到女儿的哭声,他似乎清醒了一半,理智告诉了他,他已结婚了,已为人父了,不在是那个当年的郝建了,再不能儿女情长了。女儿的哭声,撕着他的心,他的心里,此时都是女儿柔嫩的身躯。他轻轻地推开杜勤,杜勤已无力站起来,哭倒在地,向郝建诉说着她这一年多的遭遇,她说:“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我的父母时,他们便骂我不孝、丢脸,不知羞耻,死活不同意,然后拿走了我的手机,不让我出门,软禁起来,父母轮流看着,一年多时间过去了,他们以为我死了心,才放我出来了。”说完,她又哭起来。徐姐也闻讯了,赶紧跑回家中,她听着杜勤的诉说,心中难过啊!原来是误会她变心了,可儿子已结婚,这可怎么啊?她看着郝建,心中虽然喜欢杜勤,但此时她希望儿子不能心软,否则,要出乱子,王老大可是说到做得到的。郝建心酸了,但一夫不能娶两妻。杜勤说:“你说过‘非我不娶’,一转身,却娶了她人。我这一辈子就赖定了这个家,就是死也死在这个家里,现在我没嫁人,你孩子都生了,你失信于我。”郝建说:“你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我以为你找到更好的,换了号码,看不上我了......”杜勤没有听到郝建说完,又伤心地大哭起来。郝建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的兄弟郝雷进来了,郝建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弟弟:个子瘦高,面庞英俊、眼睛炯炯有神。郝雷看到这个场景,也吓了一跳,赶紧帮忙扶起了地上的杜勤。郝建看着杜勤,又看了看门口站着的妻子,无奈地说:“也许我们俩真的有缘无份了,你看我结婚了,又有孩子,你偏偏才出现,我的兄弟正好与你同年,他又没有对象,你看他怎么样?可以考虑一下吗?”杜勤转身看着郝雷,郝雷也羞红着脸看着她,杜勤心想:这个郝雷,每次来他们家的时候,他倒是非常热心,总是忙前忙后的,好像不知疲倦似的,但是现在,突然接受郝雷,自己心里还是有一道坎,可是又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她只能满眼含泪地说:“我累了,让我休息吧!”郝雷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喜从天降,高兴得差点晕过去,那个心口“扑腾,扑腾”地乱跳,好像连缓气都困难似的,自己文化不高,上个初中就读不进去,想去学理发,每天搞得像个二流子,又不喜欢;再后来,又想学厨师,学了一段时间,那个油烟味和火熏火燎的受不了,常常发愁未来的老婆哪里去找?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真是上辈子拯救了宇宙似的,高兴地差点跳起来。
最终,杜勤的父母知道了真相,他们到此大闹一场,并带走了她。徐姐找到了媒婆陈老姐,这个女人,常年就是以这个职业来谋财吃饭,那个三寸不烂之舌,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徐姐亲自带着她去说和,又安排了8辆轿车接亲,准备风风光光地把杜勤从她娘家接回来,杜勤的父母最终被徐姐的诚意打动,同意杜勤出嫁。
婚礼那天,天气格外宜人,蔚蓝蔚蓝的天空,祥云朵朵,随着风儿,慢悠悠地移动着,像美人款步而行,鸟儿叽叽喳喳的,在树枝间来回嬉闹,有麻雀、喜鹊、八哥等等,亲朋好友谈笑风生,徐姐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心想:“在乡村,给儿子娶老婆是难事,这下好了,两个儿子的婚事都解决了,以后可以安心了。”徐姐一边忙活着一边想,她的老公正在招待着客人,递着喜烟,发着喜糖。郝雷穿着一套深蓝色的西服,胸前佩戴着大红花,脚上穿着一双崭新的红蜻蜓黑皮鞋,英俊潇洒,满面春风。郝建呢?他穿着一套黑色的西服,面露微笑,他是否因为心爱的女人转嫁他人而难受?在他的脸上似乎表现得不是太明显,他相信弟弟会对杜勤好,交给弟弟,他放心。他今天是伴郎,弟弟是准新郎,兄弟俩紧握着手,相视而笑......
这才是一对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