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忆杨奔老师

与林勇的每一次相见,说着说着,一半的话题都会涉及到杨奔老师。而说到杨奔老师的时候,总会提起那一个夜晚,我步行从缪家桥沿着白沙路走到刘店,两人又从刘店出发步行走到张家堡杨奔老师的家。我一直以为这事不曾发生,至少是记不清了。可是,林勇每一次都坚持认为真实发生,因为他的执着,一次次的坚持,使得我放弃了自己的想法,似乎真的去过,而到了今天,我真的认为,我曾经在一个夜晚,去刘店找林勇,然后一起去拜访杨奔老师。

夜晚,哪一个季节的夜晚?我希望是一个夏天的满月的夜,十里白沙路上满是乘凉的乘着月色的人们。白沙路与白沙河是不离不弃的,是相伴相随的,月光照着河面上,也洒在白沙路的石板上,河面上的月光是动的,波光粼粼,白沙路上的月光是静的,悄无声息的。我就走在这样的路上,踏着月色,我就走在这样的河边,一条笔直的路,一路向北,到了刘店,找到了林勇的家。

我们没有约定。因为没有必要约定,也没有可能约定。在三十多年以前,没有即时的联络方式。那时,我们往往做到尽兴而来,兴尽而返。然而,即使如此,能够遇见的几率还是很高。那天夜里,我到了刘店,到了林勇的家,便与他一起去张家堡,准备拜访杨奔老师。

从刘店去张家堡,要往西走,同样要沿着河边走,不过,道路不如白沙路宽。这是一条石板路,左边是稻田,右边是河。但并不总是如此,如果过了一座小桥,就变换了,应是左边小河右边稻田。不变的是,我们总是处于小河与稻田之间。月色同样泻在河面,只是那种乳白色更白了些,走在小桥上,如果角度合适,可以看到月照波心一颗珠。夏天,稻谷熟了,黄澄澄的,但在夜色里不甚分明,但那稻花香隐隐地透过月光,沁人肺腑的,分明地诉说又一个的丰年。

我与林勇一前一后地来到杨奔老师的家。当时,杨老师在家沿,师母也在家。据林勇回忆,师母问道,谁来了?杨老师说,是学生来。林勇与杨奔老师是第一次相见,而我不是。

我与杨老师的第一次相见,是在宜山中学,在他的办公室兼宿舍。办公室朝南,是那幢楼的西边第一间,在一层。当时我读司马迁的史记,书名是《史记选讲》,开篇是《项羽本纪》。我记得推开杨老师的门,他慈祥的脸庞,平和的眼神,花白的头发,一下子吸引了我,让我顿时出生了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也不觉得我唐突,只是笑盈盈地看着我。我似乎没有多做自我介绍,他似乎也没有问我干什么,我随即把手里的《史记选讲》打开,向他请教。

我说,《史记》具有很高的文学价值,可是我读《项羽本纪》,为什么体会不到呢?杨老师看我着急的样子,他开始给我讲读书的方法。具体的记不清了,大意是说,司马迁的文章要细读,慢慢地品。《项羽本纪》的文字很简练,含义很丰富,细读才能品出深意。当时谈话中,我还记得提到了苏洵。他到了二十七岁才发奋读书,而我那时还不到这年龄。我这样讲,可能为自己鼓劲,也可能是找借口,或者两者皆有。

我这样去向杨老师讨教的事,向林勇说了。否则,怎么会在一个夜晚,走了那么多的夜路,带着一身的月色和稻花香,手持同一本《史记选讲》,推开杨奔老师的张家堡的木门,再一次讨教《项羽本纪》呢?这一次是关于该文中一个字的含义。我说这字有四种意思,杨奔老师说不止,应该有六种含义。于是,师母掌着煤油灯,在微弱的灯光下,他从书架上找到一本书,翻开,找到了那个字,确实有六种含义。

杨老师教书,编书,也写书。他在宜山中学教过书,我在宜山中学读过书,因此他是我的老师,况且我向他请教过。他编书,他的《外国小品文精选》及续编,我从头到尾读过,里面是我最喜爱的文章。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一位作家的一篇文章,写他当时作为一个小偷,到马克思家里偷盗所看到的情形。他写书,写了不少书,我最喜欢看的是《霜红居夜话》,每篇文章篇幅不长,两页,就像小夜曲,对于人类的心灵是清凉的慰藉,借用当下的话说,很治愈的。

《霜红居夜话》早已读完,但还是读不够。前些日子,林勇到杭州了,又送了一本杨老师的《娑婆片》,还只是翻了一下,没有静心看。现在,这两本书正在我的右边的床上躺着,和我一起。看一看封面,在手机的光影里,抚摸书的纸张,在静静的夜里,我的内心感到平和,在杨奔老师的文字里获取平和的感觉。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平台声明:文章内容(如有图片或视频亦包括在内)由作者上传并发布,文章内容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简书系信息发布平台,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