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魏尼
4月9日 周一
雨农路的尽头有一家咖啡店,叫Hello。
70多平的门店,装帧很考究,老板是费了心思的。如果你愿意花点时间,随便在网络上搜索一下,就会发现,这是一家很受欢迎且好评率极高的咖啡店。
门头挑高5米,几个英文字母印刻在白色的亚克力板中,端端正正地淹在墨色的墙壁里。视线再往下走一点,高大的琴叶榕、天堂鸟、龟背竹等等说得出来名字和说不出来名字的阔叶绿植高低错落、密密麻麻。
这时候你会寻找进去的途径,只需要往前靠近一点,你就能发现一两米宽的石头步阶安置在不知名的花草之间。拾阶而上,一扇对开的斑驳的红色木门虽然有苍老之态,但是,无论是谁都会感受到它的考究,更不要说被摸得铮亮的口衔门环。
推开门,那一瞬间,你会误以为自己跌进了旧时王谢之家。懂与不懂,你都能明白,里面的布置是复古的、讲究的,让人不免肃然起敬,或者自觉身价倍增。你可以不懂木料,但是你会看懂雕工的精细,你可以不知具体朝代,但是你能知道什么是现代什么是古代。除了靠近门口的收银台,你很难将它和“咖啡店”三个字联系在一起。
无论你怎么想,这就是一家咖啡店。
据说,老板是个男人,在国外读完大学回来开了这家咖啡店。有无婚配,不详;是否恋爱,不详;身家几何,不详;样貌如何,不详。
在网络上总有一些陌生人不遗余力地为“Hello”打广告,这是店员告诉我的。
上午10点,我准时到店里,店里的妹妹拿着iapd冲过来,兴奋地对我说,“老板,你看,你看,这个写的特好,特别有范。”
我大概看了一下,安慰性拍拍肩膀。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擅长经营的人,接手Hello纯粹是巧合。我从美国回来,我最好的朋友要去美国,去结婚,也许,就不回来了。出国之前,她把Hello留给我,连着员工都留给了我。
这个店,还真的就把我给留住了。
当然了,绝不仅仅是因为能挣钱,更重要是,我可以遇到很多人,各种各样的人。有些人,活了一辈子,也没搞清楚人为什么是这样的。嗨,这话说的,好像我搞清楚了似的。难道,我对自己的人生就没有误解嘛?
下午,店里来了一位女客人。她推门进来的瞬间,动静太大了,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抬起头看向她。在这个城市,不缺少漂亮女人。
这是位漂亮的女客人,可是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两只无神的眼睛黑洞洞地投射出去,呈现在她面前的桌椅、绿植、玩物,还有人都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天与地,物与我,皆不存在,空气都是稀薄的。
虽然前额的头发乱乱地耸在眼前,还是能看出来,这是一个经济条件不错的女人。薄薄的羊毛裙搭配的是一串大红色的珠串项链,那是一串品质很高的川料南红,108珠的南红项链顺着脖颈滑落到胸前,沿着饱满的胸线往下走,空荡荡地悬着,那一会儿功夫,正在晃动,引得看客们的眼神在她正在起伏不定的胸口浮动。
我这样说,是不是会让人误会?总之,一个漂亮又有钱的女客人来到店里,不管是什么原因让她来到这里,都不会让老板太反感。
店员招呼了两声,显然她没有听到,我示意店员,不用管了,我来接待。其实,到最后,我也没搞清楚,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应该又是一个忧伤的女人。希望,今天我有帮到她。
02
吴忧
4月9日 周一
今日计划:
①“新一线,新移民”定稿发给主编
②整理上周五例会讨论的议题(给出详案、尽可能搜集所有资料)
③读完迟子建的《黄鸡白酒》和《泥霞地》,继续背诵《金锁记》
④瑜伽1小时,安排晚上约会
688公交车在早上7:30之前都不打挤,所以呢,我宁可早起一小时,也要抢在7点之前坐上公交车。当然了,早起一小时的好处,绝不仅仅是可以躲避充溢着韭菜饼、酱肉包味道的人群,我还可以不慌不忙地在公交车上写好今天的计划,喝着牛奶,打开kiddle,开始今天的阅读任务。
“哈尔滨这座城,能气死卖胭脂的吧。长冬一来,寒风就幻化成一团团粉扑,将姑娘们的脸颊涂红了。那些八九十岁的老人,闻着霜的味道,就开始猫冬了……”
唉,我什么时候才能写出这么好的句子。只看了《黄鸡白酒》一句开头,就联想到自己每天像挤牙膏一样挤出来的残稿。我不可能一直以实习生的身份在报业做下去,当然,报业也未必想要我这样的人天长地久地干下去,又一年毕业季即将到来,大把大把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应届毕业生会挤走我这样的人。
“凌晨四点的早晨”好似一个魔咒,我以为我只要做到每天都能见到“凌晨四点的早晨”,我的成功便指日可待,可是我见过几次“凌晨四点的早晨”?现在摆在我眼前的路好像只有两条,要么像萧鸢拼成精英高管,要么像褚安宁嫁给有钱男人。
可是,精英高管难当,有钱男人难找。
耳机里放着邓丽君的《小城故事》,小城姑娘听着《小城故事》,做着大城市梦。或许,有一天,我会回到我的小城,继续当小城姑娘。
合起kiddle,使劲地摇摇头,深呼吸一口,还是好好想想今天要交的稿子吧。在这个飞速发展的新一线城市,我作为一个标准的新移民,却要绞尽脑汁地想象这个城市新移民的生活,何必呢,我不就是新一线的新移民嘛?按照我的生活写不就完了嘛?
可主编说,不行!要是新移民过的都是你这日子,人才还愿意过来嘛?资本还愿意输入嘛?杂志还做得起来嘛?要美好,必须美好,但是也不能只有美好,一定是泪中有笑,苦中带乐。要有希望,要给人一种充满希望的力量。总之,就是要抓人,谁要你这么写实,不能什么都来源于生活……
手机猛地开始震动,吓我一跳,是褚安宁给我电话,长吁一口气。
“你上班啦?今晚在哪里吃饭?”褚安宁的电话截断了《漫步人生路》,换个人和我说说现实人生路。
“在公交车上呢,我吃什么都可以,看你们俩。”褚安宁吃遍了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萧鸢吃尽了这个城市的高档餐厅,在两个食客面前,我一直很谦虚。
“那行,我想一想,晚点给你们打电话。”我以为电话要挂断了,“哎,你今天忙不忙?”
“还行吧,上午要交个稿子,下午整理整理资料。”
“哦——那还是有点忙。”褚安宁满嘴的遗憾。
“怎么了?你有啥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早点见你。”褚安宁每当说“想早点见你”,就是有话要跟我说,或者有事需要我帮忙,她从来都不敢和萧鸢讨价还价,因为萧主管的时间是精确到分钟的,但我也总因此觉得自己既不重要又很重要。每一次“想早点见你”之后,都是我翘班或者舍弃周末的懒觉时间。
下午三点,雨农路的世纪华联超市见面。
我算了算路程和公交地铁路线,婉拒了褚安宁来接我的好意,我琢磨着,路上这点时间,我还可以看看书,或者盘算点工作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