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洪荒中走来。”
“他从洪荒最深的黑暗与绝望中,款款走来,带着鸿蒙初始的懵懂和莽撞,带着金乌东来的第一抹光,带着新生的最胆怯的一腔孤勇和一往无前的爱。”
“他从洪荒而来,走进你的生命。”
————
①前因
郭长城最近几天忽然变得非常忙。
这也不奇怪,郭长城的业余生活一向丰富的很,充斥着普普通通的鸡毛蒜皮,也有普普通通的人不会去做的好人好事。什么扶老奶奶啊、给人带路啊、帮忙捎这捎那什么的,郭长城同志一天要做百八十遍,偏偏还特别乐在其中。
镇魂灯芯嘛,燃烧自己奉献社会,不奇怪。
奇怪的是,郭长城最近特别忙,忙得焦头烂额,原本一直黏在楚恕之身边,揪着楚恕之衣角,楚哥长楚哥短的郭长城,这几天居然不见人了,除了在办公室里坐着和出外勤的时候,就只剩下早上迟到时的“楚楚楚楚哥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以及下班时候的“楚哥再见”。
楚恕之觉得不应当。
哦,对了,还有迟到。郭长城这个老鼠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学会了掐着点上班,一秒钟都不早来办公室,偏偏镇魂灯芯无幸无运,每一次这个小倒霉蛋都会正好错过打卡时间,这个月的全勤没了不说,奖金也已经快要被铁公鸡赵云澜扣得精光。
“哎,老楚,你听说了吗?”
敢于顶着尸王的超低气压阴云密布凑上来皮的,整个特调处也就是林静。
几天没有被小尾巴粘着的尸王同志似乎连原本就深深凹陷的眼眶都又陷下去几分:“说。”
林静仿佛根本没有听出来楚恕之语气里的冰碴子:“我可听说了,昨天晚上,有人看见小郭同学牵着一个女孩子朝小公园去了。阿弥陀佛,小郭这孩子,不声不响的,搞了个大事啊。”他语气里充满了幸灾乐祸,仿佛这样就能报复前两天楚恕之对他的一顿暴揍。
林·皮一下超快乐·静。
“什么?哎林静,他们说的是真的啊?”一声铜铃铛的脆响,大庆跳上桌子顷刻间化成一个少年模样,坐在了桌子上,那模样,横看竖看,是能坐着绝不站着的赵云澜,“小郭真的跟别人谈恋爱去了?!”
“嘭--”
楚恕之手里的杯子炸成烟花。
郭长城,长行市了?!
前两天跟人相亲还怂的跟什么一样,感情是,心有所属了?!
楚恕之原本的脸色只是比较青白,现在已经完全是黑色,连尸斑都要露出来了。
“大庆,你说这小郭……卧槽老楚你干嘛?!”林静正想拉着大庆再八卦几句,险些被豁然起身的楚恕之怼到地上去。
这边楚恕之精瘦手臂一扯黑风衣的领口,僵硬面皮露出一个阴风惨惨的诡笑:“我……出去,溜溜。”
大庆十分猫化地缩了缩脖子,可惜现在是人形,没有肥得流油的皮毛遮挡他怂怂的脸。
楚恕之大步离开了大学路9号。
他一路上眯着眼,似乎在路上搜索目标,吓得路人纷纷退避三舍,以为是什么不法分子上街找人寻仇。但其实楚恕之什么也没看,满心都在想郭长城这个扑街货。
最开始就是个大麻烦,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用脑袋哐哐往南墙上撞。别人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偏偏这个小傻子是撞的满脸都是血,还只会说“这样多好,看到我别人就不会也撞上来了”。
这个世界上,似乎只有郭长城会把“我的愿望是世界和平”说得一本正经,因为他是真心实意地希望这个世界好。
郭长城这个人,就是一团火苗,跟别的四圣器那些高级的定义都不同,他微弱的只要伸手掐一下就灭了,却也因此而生生不息地燃烧。
人,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其实都是一样的,若是一直生活在黑暗里也就罢了,一旦看见了光,就会变得越来越贪心,想要把那光永远留在自己手中,一丝一毫也不让给别人。
楚恕之现在有点明白,斩魂使的黑袍和沈教授的眼镜片下面,包藏的是什么样的祸心。可越是这样,他反而越佩服沈教授,怎么能做得到呢,守在那曙光的身边整整万年,只是守着,看着,连手指也不动弹一下,筹谋将他全部据为己有。
怎么可能做得到呢?楚恕之心想。如果是他自己,只要窥见了那曙光要离去的一丝迹象,就要收紧手指,把它扼死在自己手里。
比如现在。
楚恕之不声不响地跟着前方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从龙城小学一路跟到了一个看上去房租就很高的安静小区。这小区距离大学城几乎有半个城的距离,郭长城住这儿?
楚恕之没有立刻冲上去确认还有一个原因--他怀疑自己被林静那个满嘴都是诳语的假和尚溜了。
郭长城确实牵着一个女孩子。女,孩子!那个小女孩儿看上去最多十岁,比楚恕之的腰稍微高一点儿,扎着双马尾,一双圆溜溜的杏仁眼,背着个粉蓝色的小兔子书包,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小郭哥哥小郭哥哥叫个没完。
楚恕之很厌恶小孩子。
但这个情况,跟林静描述的,完全是两码子事儿!
就这么个女孩子,不是郭长城亲戚的小孩,也是他亲戚朋友的小孩,搞不好还姓郭哪。
然后就看见郭长城和那个小女孩儿停在一栋小复式建筑的花园门口。
“小郭哥哥明天见~”小丫头的声音甜的像加了糖的草莓果酱。
“绥绥再见,乖乖在家等哥哥姐姐不要出门哦。”郭长城朝小姑娘挥挥手。
“好!”小丫头蹦蹦跳跳的走远了。
就这么一个寒暄告别的功夫,楚恕之已经摸出手机登录特调处的内部资料库,把住在这儿的一家人查了个底朝天。
姓江,父母离婚,母亲早逝,一双长子长女独立后就带着幼妹出来单过。只是名字很怪,大姐叫江秋苏,二哥叫江判,那个背着小兔子书包的小丫头叫江崇绥。一个个听着都不像是什么吉祥如意的好名字,只是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了,履历详尽,背景清白。
楚尸王放下了心,一抬头看见郭小兔子已经蹦跶了过来,不自觉露出一个笑来,伸手一勾就让小兔子装上这棵楚大树,被农夫逮了个正着。
郭小兔子撞的不轻,抬起头来鼻尖和眼眶都是红彤彤,眼睛里还含着泪水就已经靠着这几个月熟练的抱树行为认出了这个冷冰冰硬邦邦又瘦骨嶙峋的胸膛:“楚楚楚楚哥?!你怎么……楚哥对不起!”
楚恕之怪笑两声,替小兔子揉揉红彤彤的额头:“我姓楚,不姓楚楚楚,下次能不能叫利索了?”
郭长城不好意思的点头:“能的……我就是,没想到遇见楚哥。楚哥,你,你怎么在这儿啊?”
楚恕之纡尊降贵似的一点头,下巴正好抵在郭长城毛茸茸的头发里:“你说呢小郭同志?最近这几天,啊,翅膀硬了,上班迟到,一下班倒是跑得快了,人影都不见一个,出外勤心不在焉,怎么,不想干了?”
他毫不犹豫的将一口大锅扣在了郭长城身上,轻轻松松就掩盖了自己跟踪狂的可耻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