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嫩叶是何时冒出枝头?我站在教室最后一排的窗边望着外面已经覆上点点新绿的树干发呆。天气越来越暖和,手中还拿着刚刚喝完温水的杯子。
“你干嘛?”我急促往后退了一步,刚刚那悬在我头顶的手不会是又想使什么坏吧。
“你,你的发卡上有个虫子,刚刚,刚刚飞走了。”看着面前吞吞吐吐的少年,我半信半疑绕过他,蹲在饮水机旁准备接水。
“谢谢你昨天的水。”伴随着这句感谢的还有从上而下的一股水柱,径直落入我的杯中。
“你,你疯了吗?”他竟然将自己水杯中的水倒入我的杯中,还一脸戏谑地坏笑。
“我没有要你还。”我气急败坏,把杯中已经快满的水全部倒入了旁边的水桶。
把他冲撞开,跑到卫生间将杯子洗了两遍,回来接上一杯温水走向自己的座位。
喝着杯中的水总觉得味道怪怪的,又说不出是哪里奇怪。
也许怪的不是水,而是人。因为不管座位被调到哪里,程萧总是在课间猝不及防地摸下我的后脑勺。在我气愤抬头狠瞪他的瞬间,又吹着口哨笑着跑开,可是我跟他分明不在同一条过道上。
人们常说“春困秋乏”,尤其是在下午,总有那么一阵提不起精神来。
“同学们,热热身动起来,热身好了一会儿运动才不会受伤。”体育老师正带着大家做热身运动,明明天空湛蓝,阳光明媚,不冷不燥,怎么我有点眼前发黑,四肢松软的感觉。
终于等到自由活动,下身好像有股温热的东西冲出来,我跑进卫生间,望着两腿中间一片猩红,震惊得半天嗓子哑然发不出声音。
记得生理课上老师讲过青春期的常识,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月经初潮”吧。但是我没有任何准备,心里又慌又乱,这也太尴尬了吧。
“同学,同学,有人吗?”我轻声呼唤,期待有人回答。
“我在,有什么事情吗?”
“我好像,好像那个了,请问你有没有,有没有,卫~生~”实在觉得难以启齿,我感觉脸上红云似要燃烧起来。
“你来大姨妈了吗?我上个月刚来,我妈妈给我准备了一些,你等等,我去拿给你。”
“好,好,好的,谢谢。”如获救兵,我感激得语无伦次。
从洗手间出来感觉像是步入了另一个世界,有些期待,有些紧张,又有些害怕。我握紧拳头,压制住内心狂奔的小鹿。
走在操场上,燕姐大老远看到我就跑过来说:“小雪,我刚刚去交数学作业,看到月考试卷,好像你这次数学考得不太好,隔壁班的第一名比我们班高出好多分,老师正在发脾气。你回教室的时候绕过办公室,不要让老师捉到啊。”
本来内心就如风雨欲来,突然又晴川霹雳。“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我压制住阴霾,用极其勉强的苦笑回复着燕姐。
从操场回教室要经过篮球场,感觉是这是一段无比漫长的路,篮球的抨击声,少年们的打闹声,都像是耳边模糊的幻影。我的脑海里是老师的谆谆教诲和父母恨铁不成钢的指责。
想快点走完这段路,又希望走不完,可以不用走到下一步,不用去忍受老师家长苛责的目光。
突然腿一软,我被一个重物击中小腿,几乎要瘫坐到地上,趔趄着往前两步,稳住了重心。
我歪头看向球场,心里有千军万马在呼啸。
“小不点儿,把球丢过来。”
我看着刚刚砸到我腿上,滚到一边的篮球,瞪了一眼篮球场,头也不回地走了。
教室此时空荡荡的,操场上球场上都是大家追逐打闹的身影,我却压抑得想哭泣。想到刚刚那个砸过来的篮球,凭什么?我已经难受到恨不得钻入没有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凭什么还要来欺负我?
跟着模糊的印象我走到第三组倒数第二排,看着扉页写着“程萧”的一摞书和一封信,撒气似的全部推倒在地上,撒得满地的书如同我散乱不堪的心情,我拿起信封连同未封的信撕得粉碎,如雪花散落。
自己一个人默默哭泣太不值,我也恶作剧一回,任性之后,从此两不相欠。
6.
真的可以两不相欠,从此相忘于江湖吗?
“你真的太过分了,这回我真是看清你了。”
我正对着数学试卷的错题一步一步更正,抬头看到程萧恶狠狠地冷眼看着我,满脸的阴鸷,我才想起那被我推得散落的书和撕碎的信纸。
“你早该看清我就是这样的人。”很想恶狠狠地回怼过去,可是看到那一双散发冷光的眼睛,我硬生生地把这句话憋了回去。
欲言又止,低头继续修改错题。
明明刚刚的思路是对的,怎么越改越乱,以前从来不会犯这些低级错误,最近究竟是被什么迷了心?
从那天起,一直到暑假,日子安静如初,只有一声两声到声声入耳的蝉鸣开始了夏日的独奏。
再也没有人在课间绕到我的这条过道上来轻拍我的后脑勺,然后得意地迎着阳光跑开,我却清楚地知道他每次换到了哪一组哪一排。
再也没有人会在大扫除的时候坐在前排盯着我直勾勾地看,然后在我转身离去后会心一笑,我却望着前排的空白发呆。
再也没有去球场看过任何一场篮球比赛,每次体育课都是绕到花坛走回教室,我却知道他穿着13号的蓝色球衣在球场上挥汗如雨。
原来不止被迷了心,可能还动了情。年少懵懂无知,无人诉说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