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地方叫--老家

 

严寒中的乡愁

多年没在东北过年了,东北浓厚的年味儿却总是魂牵梦绕!小时候,总想挣脱那里,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一种对这片土地的归属感就越来越强烈!以至于现在回家总是特别想踏访旧时玩耍过的前屋后岭,大路小道,特别想见见小时候的如今有数十年没见面的旧友老邻,同窗玩伴,总之是见什么都亲!

我的家乡是一个座落在东北小镇南郊的小村庄,村庄有一个吉祥的名字叫福安屯! 村里有七八十户人家。一条穿村而过的土路(旧时称国道)北极哈尔滨,南通吉林市,国道也不知存在了多少个年代,见证了多少人家的悲欢离合。小时候这条道路可是村里沟通外界的重要通道,每天南来北往的过客和载货拉客的车辆络绎不绝,我家至今保存的一个进口口琴就是那时从飞驰而过的货车上滑落下来被弟弟捡到的!

村子南面有一个朝鲜族村,所以围着长裙、盘着嘎达揪、头顶货篮子赶集的鲜族妇女也时有见到! 如今国道年久失修,坑洼不平,显得又窄又破旧! 从镇火车站下了火车要打驴的(电驴子)才能回家,电驴子绕大坑躲小坑,颠颠簸簸,我紧握住把手坐在电驴子的方寸之内,一个躲闪不及碰了头仍然觉得不如此便不是回家了!

黄昏时分,夕阳的余辉洒向大地映红了半边天,村民们吃过晚饭,悠闲的聚集在大门口,三五成群,唠唠家长里短,也有人边啃着新烧的粘苞米边踱着步从村头走来,赶着人多的地方凑凑热闹!城市的高楼隔离了的感觉在这里遁然无形,城市里的节奏和追逐到这里取而代之的是恬静悠闲,朴实无争!

闺女正和邻家几个小孩儿玩耍,我便一时兴起,沿着国道随兴而走,小学六年,我踏着这条老路无数次丈量着学校与家的距离,如今静静的漫步在这条土路的脊背之上,似乎是在倾听一位老人诉说着这个村庄及南北过客的古老故事。

记忆中这条路它很宽大,每逢多雨的夏季,土路一侧的沟壑便成了宗宗流淌的小溪,村民们在水边浣洗衣被,冲刷自行车,水大时,漫过土路,还能抓鱼、洗澡,蓦然觉得,那时候洗衣服的倒杵声,妇女们的笑骂声,孩子们叫嚷声加上溪水叮咚,真的是一首动人的歌呀!如今小溪已然干涸,放眼望去,上面长满了茂盛的荆棘蒿草,然而漫步其中,虫鸣鸟啾,草盛花繁,依然觉得亲切异常!

土路的东侧是一片矮坡,茂盛的玉米地就着坡势起伏铺开。土路的西侧如果视线跳过新修的高速路就是一片碧绿而整齐的稻田平铺开去,展向远方,东北平原的气势可见一斑!八月初,正是水稻拔穗,玉米灌浆的好时节,稻花的香甜和着泥土的芬芳扑鼻而来,我忍不住细细的闻着,睁大了眼睛瞧着!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辉也眷恋着这片土地,映照着云也红了,路也变成了深褐色的了,碧绿的稻田烁上一层金光 ! 景色美极了! 真的美极了!我沉醉其中!年轻时,故乡安放不下孩子的灵魂,如今,经过了城市的喧嚣和浮华,却发觉这片宁静与纯朴是何等亲切啊! 那是镌刻在游子血脉之中无论走多远都难以割舍的亲切 !

我随手摘了一束点缀在蒿草丛中的牵牛和蓝蓝黄黄的野菊,闭了眼,脑海里呈现出一幅优美的画框,框中还有一个如孩子般的我,我觉得我真真成了大自然的一分子,或者是一株草,或者是一阵轻风或者是——总之什么都可以!

我停不下了脚步,这种熟悉又美好的感觉推着我不由自主的向前走着!

小路转过小桥,穿过稻田向西延伸,大约走二里路程再穿过铁道口,绿树掩映中的就是我的母校永合小学了 ! 现在的母校早因生源不足便卖给了木器厂。我伫立在母校的怀抱之中,寻找儿时的影子,红砖青瓦,依稀可见旧时的教室模样。校园周围环绕的小树林已经茂密成荫,在黄昏的微风中作响。记得上学那会儿,顽皮的孩子们听闻下课的铃声就疯似的钻进树林,翻跟头,折把式,怎么淘怎么玩 !如今成堆的木板占据校园,再也不闻那群八十年代脏兮兮的农村野孩子们的欢笑声,他们都去哪了呢?时间都去哪了呢?小伙伴们,你们还好吗?

与母校一路之隔的是郑家屯,也许在许久以前,这个村庄住的都是姓郑的人家,就取名叫郑家屯,像关里的李庄、陈庄一样。小时候,对于在郑家屯住的同学我很羡慕,原因很简单,一个字“近”,下课十分钟的短暂功夫,她们也能回家吃口零食!

我家离学校就稍远了些,尤其到了冬天,天寒地冻,大雪没膝,学生们自带午饭,每天早晨我左臂挂着饭兜,右臂托着书包,孱弱的我往往顾此而失彼。

可笑的是有一次,只挂着饭盒就去上学了,当老师让翻开书本时,我这才发现桌兜空空,面对老师的质问和同学们的一片唏嘘,学生忘记带书包的窘迫可想而知!我果然成了名副其实的饭桶!那节课老师讲的什么段意啊中心思想啊,我全然不知,事实上我的整个小学都不知老师所言,不到学龄,就被当老师的爸爸顺带着在小学混了六年!常常因为不知道老师留什么作业而被严厉的父亲呵斥甚至是责打,然后哭着鼻子被拖去邻居同学家问询作业!较之两个弟弟的聪慧,我是最愚笨的一个了,所以一直成绩不好!挨打受罚也最多,也许是如此,父亲对我的管教也就变本加厉,如此我今天才能自食其力,要感恩老爸了!

母校的另一个生源村是“五大家”!那时候我对于住在五大家的同学也是艳羡极了,理由很美丽,通往五大家最近的一条路是条铁路,放学时,五大家的孩子可以有节奏的踩着整齐的水泥桩如跳着舞步一般回家!站在道口,我无数次的羡慕地目送他们,心想如果我住在五大家该有多好啊!于是等火车过去后,我把耳朵紧贴在铁轨上,感受火车渐行渐远的声响!这次从母校踏访回来,虽然天色不早,  漫步到铁道口时,我仍特意折而向南沿着铁路走了一大段,我依然也像五大家的孩子们那么有节奏的走着,一根根路桩整齐的排列着延伸向远方,仿佛琴键一般奏出的乐曲依然那么明快!

探访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太阳的余晖已经完全隐没地平线之下!辽远的苍穹与宽广的大地被一片苍茫暮色笼罩着,脚下的小路显得格外静寂而渺远!远处村庄的灯火闪烁着迷人的光亮,隐隐约约,蒙蒙胧胧,似真似幻!我也一时恍惚,不知今夕是何年!是小时的孩童还是现在的我!走进村庄,路上早已寂寥无人,只听闻群鸟归巢,鸡鸭入窝的声响。

推开院门,是老爸老妈等我回家的笑脸!


补记:本文写于八年前,如今母亲已经离世,父亲再结伴侣,我就像那花瓶里的假花,再活色生香,也是没有根了。

老屋的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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