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女人都挺着 | 第一章(5)跑

这几天天气奇热,教室里如同蒸笼,两个风扇嗡嗡地转着,扇的不是冷风,只感觉越吹越燥热。上课的时候,汗滴滴答答地顺着脸颊,顺着头发往下落。

现在郑嘉丽才知道东深市一年只两季,一季是夏天,另一季还是夏天。这对于来自北方小城的郑嘉丽来说,这样的湿热实在难以忍受。

学校建在一座山坡上,周边除了荒地就是正在盖着的厂房和已经盖好的厂房,虽然也有些绿树和野花点缀,但实在说不上有一丝的美感。

学校通往外界只有一条狭窄的泥路,因为走得人多了,也开始有了硬度。顺着泥路走不到一公里,就有一处工地在日夜不停地施工。

晴天的时候出校门,路上的浮土乱飞,这飞扬的浮土伴着嗡嗡的机器声,仿佛有无数的苍蝇在耳边聒噪。雨天的时候,干脆就不要出门,且不说被大雨暴浇,单单那泥泞就会让人望而生畏。南方的红土本来就充满了粘性,加上雨水的搅拌,粘性更强,一脚踏进去,得有少林的轻功,才有拨出来的可能。

走过这段不平坦的小路,才会来到热闹的村镇。村镇的街道是石子沥青铺的,街道两旁有几个铺子,卖着肥皂、点心,油盐酱醋类的日用品,因为打工的人日渐增多,这里还算繁荣。不过,如果想买一点儿稀罕玩意、或者奢侈的东西,需要到更远的市中心。

从村镇到市中心,来来往往的穿梭不断的交通工具只有嘟嘟响着的摩的。所谓摩的,就是用来拉客的摩托车。因为东深市是改革开放后新建立的开放城市,几年时间就涌入了大量的打工仔、打工妹,政府提供的交通工具数量有限,这让不少人找到了生财之道。

小郭离开已经半年了,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这让郑嘉丽既失落又安慰。副校长还在,跟郑嘉丽打招呼还是那么的暧昧。

在这样的环境待久了,郑嘉丽有些失落,也很不快乐。她也是一个有梦想的女孩儿,她曾想象过自己工作的环境,教室窗明几净,学生们勤奋上进;校园里绿树成荫、鲜花盛开;老师们来来往往,彬彬有礼。可是,这里的现实与她一贯的想象差距太大了。她要走,她要逃跑。一个人不在腐朽中死亡,就要从腐朽中重生。她要做重生的凤凰。

过年回家的时候,郑嘉丽告诉给妈妈有关王大可的事情,当然她没有说打胎。妈妈就曾安慰她道:“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人挪活,树挪死嘛。”妈妈虽然只有高中文化,可是,她说的话却很有道理。

只要有了想法,人就有了行动的方向。这个周末就出去找找工作,世界这么大,学校这么多,她郑嘉丽绝对能找到更好一点儿的工作单位。

据同屋的地理林老师曾说过关内的学校待遇好,环境好。郑嘉丽来东深市一年多了,还不知道关内长什么模样,于是就想到关内找所学校,碰碰运气。

从所在的学校往外走,只能乘坐11路公车——也就是两条腿。虽然来这里这么久了,但交通条件没有任何的改变。来来往往穿梭飞快的摩的,让她躲之不及。开摩托车的多是男的,也不戴头盔,飞驰经过郑嘉丽身边的时候,还会故作潇洒的吹上几声口哨。有几辆就停下来,问郑嘉丽要不要坐,他可以送她到想去的任何地方。郑嘉丽觉得好笑,“任何地方!也敢这样大言不惭!”每次,郑嘉丽都摇摇头,摩的车手一看没有机会,嘟的一声就又从郑嘉丽身边驰过。

坐摩的需要花钱,当时时间还不到十点,她想省下5块钱,就慢慢走吧。她尽量靠边边走,但还是感觉有被撞上的危险。她尽量的靠边,再靠边。

听声音,又有两辆摩的来了,快走近她的时候,速度明显降下来,郑嘉丽心里好笑,“两辆摩的要抢生意了。”然而,没有听见摩的司机说话,也没有听到口哨声,她感到背在肩上的背包被人扯起,人就不由自主的跟着跑起来。

她本能地用双手护住了包包,可是,摩的后座上的人已经紧紧抓住了包包的袋子,一直抓着袋子拖着她往前走,她恐怖地想,天杀的,自己遇到抢劫了。郑嘉丽大喊起来“抢劫了、抢劫了!”声音有些变调。

摩托车手慢慢加快了速度。郑嘉丽被扯着跑了一会儿,热风呼呼地在耳边响,心脏在急速地怦怦地跳。速度更快了,郑嘉丽摔倒在了路上。摩托车手扯着包包的背带,带子扯着郑嘉丽,郑嘉丽的整个身体就像一个布袋,被拖着往前飞驰。

地面不平,坑坑洼洼的,她的身体随着摩托车的颠簸也忽左忽右的摆动。身上很痛,火辣辣的刺痛,胳膊被扯着,就像断了般不听使唤,疼得嗷嗷地叫着。在这夏日湛蓝的晴空下,嘟嘟的摩托声,郑嘉丽恐怖的大喊声、刺刺拉拉的摩擦声,混杂在一起。

郑嘉丽被拖着,疼已经由胳膊蔓延了全身,大腿、腹部、小腿、手臂、半边脸,一切的一切的都火辣辣的疼。郑嘉丽恐怖地想,我要没命了,我要死了。于是,她那带着恐怖和死亡气息的声音,愈加的高亢和苍凉,“抢劫啦!抢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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