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无限。人是无法在有限的事情上安顿的,人总是无时无刻计划着下一步,今天要干什么,明天要干什么,但是实物,或者讲客观物质世界是有限的。那么这其中充斥的矛盾该如何解决呢?
既然说了人是始终无法在短暂的事情上停留,所以人才会觉得苦,因为要一直挣扎着往前走,即便能够接受生命本来就没有意义,生命没有意义其实很合理,关键在于体验这个过程。如果把世界看作一滩水,天空陆地其实是不一样的海,其实本质上都是海,生而为人本来就要在海里,怎么可能摆脱得了漩涡呢?海再大也终究是有限的,而人心是无限的。
可能会有人讲,那就优先做自己想做的事,从无限里挑选规划出自己满意度最高的有限,这也许是最优解。我觉得这样子讲很荒谬,想不想做,喜不喜欢做,都还是在这个有限的海里,无论如何都会犹豫和恐慌,如果我选错了怎么办?我选择的到底是不是我最想做的?在不断的质疑中踌躇,将自己牢牢栓死,永不解脱。归根结底讲,人真的想安放无限心,只有一个正解,那就是寻找一个超越有限世界的地方,找一片更大的海域来徜徉。那么那种地方在哪里呢?
超越有限的客观物质世界的地方只有一个——出世。王德峰教授讲,出世的方法大致有两种:宗教和哲学。宗教很容易理解,我作为人的无限心既然在有限世界放不开,那我可以靠上帝之类的存在来寄托,用信仰来填补、满足自己填不满的空虚的内心;而哲学途径就很难讲清楚了。拿中国最典型的哲学思想来讲,无非就是佛儒道影响最广泛最深刻。
佛家讲:无心而为。人生来是带着业力来的,活着的意义就在于消业。方便理解我觉得最通俗的来讲消业就是去执念的过程。旧业消了又会产生新业,但这是本应如此,那么活着的每一天,目的就是为了消除当天的业,也就不会苦于被迫往前走,找不到地方安放自己的无限心了。
儒家讲:无所谓而为之。做事不要去想它的目的,目的是没有价值的,真正的价值还是在做本身,可以理解为过程或者说动作才有意义,结果是好是坏就非人的层面该去评判的了,一味的追求目的的好坏就已经是本末倒置,自己给自己不去做找借口的托词了。这说明儒家的思想是没有一点成败的思想,那么活着这件事就无所谓有意义还是没意义了,这就不该是人的层面该考虑的,我们需要考虑的就是好好的活着,重视活着这个过程的价值就好了。可以理解为儒家思想是将人的无限心进一步压缩束缚成更小的体积,以便能在有限的世界里安放。
至于道家会讲:无为而无不为。我理解为极简主义,人生就是该不断的做减法,不断的减掉人为的因素,而奉行天道。我们活着就是因为我们该活着,生命生下来的意义就是延续,不然也不会存在,不要沉溺在我活着干嘛,无时无刻不陷在精神和物质的矛盾里太痛苦了,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你不需要想也不需要知道,作为生命就是该活着,那你就活着,不该去死,这是天道规定你的。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而奉行天道是要自然而然,我看过一个很恰当的比喻,说吃东西这件事,遵天道就是饿了就吃,但是不可以吃撑,吃撑了就违背天道了,而人之道则表现为,明明缺少的是供给肌肉以维持行动能力的能量,但是却摄入多余的长肥肉的能量,这就是典型的损不足以奉有余。道家来说,活着就是该活着,去追求自己所谓的无限心就是在抛开自己该活着的这一天道要求去追求人之道的私欲。
所以无论是哪家的思想,所谓出世以求心理或者精神的解脱,无非就是承认自己物质层面,比如躯体的有限性是理所应当的,然后追求精神的超脱,当有限的躯体关不住超脱的思想时,人是一定会痛苦的,那么如果自己能够找到束缚自己思想的工具以继续充当一个比例完美的人,这就是出世了。可能听到出世也许会觉得是超脱的,但是我有充分的理由可以这样子认为:出世并不是从有限世界解脱自己,而且更深度的将自己束缚在有限世界之内,将无限心转化为有限心,存天理,灭人欲,以摆脱有限与无限之间的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