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群体,在大多数人眼里都是戴着有色眼镜的。但真实的现实,往往处于极端和质证的复杂局面。我们有充分理由相信,他们在各个领域都会撑起一片天,我们有自信对外宣告,年龄的代沟不会导致社会的现状改变,而且愈发具有生机。“90后”系列的开始,是我们对自己的正言。
范墩子,1992年生于陕西永寿。中国作协会员,陕西文学院签约作家。鲁迅文学院32届高研班学员。在《人民文学》《江南》《作品》《朔方》《青年作家》等发表小说多篇,已出版小说集《我从未见过麻雀》。
皈陨:对于像你这样的青年作家来说,文学从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什么呢?
范墩子:喜欢上文学,就是因为文学能够回答我心中的一些困惑。这几年间,我写了一点小说。它们的存在,让我感到快乐。我是个写小说的,长期在练习虚构的能力。可以说,虚构是一名小说家的看家本领。真正的小说家看似闲散之人,却时时刻刻在观察着这个世界,分分秒秒在想着虚构中的某个情节。他有时会为一句美妙的话语而欣喜若狂。旁人根本无法理解他的这种心情,也很难走入他的灵魂,因为在他的心里,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方,有一方安置自己心灵的空间。他常常会不由自主地步入这个空间里,然后想象、虚构、重建、叙述,直至一篇小说诞生。这时,他快乐极了,但他却不会和旁人分享,他一个人在寂静的夜里慢慢享受这份属于自己的美妙感觉。他想,翻过了这座大山,后面还有绵延不绝的山脉,他不能停呀,对于他,停了就意味着死亡。于是,他捡起自己的行囊,又朝着天地相接处的方向走去,尽管他走得很疲惫,但他确实很快乐。
皈陨:如果说,文章是一个作家的风骨,他的思想需要处在什么样的水平才能完成对作品的完整塑造?
范墩子:在小说上,思想其实是一个很空洞的词语。深刻的思想需要微妙的细节去表现。如果一篇小说都无法吸引你阅读下去,你觉得你还会在乎它的思想吗?伟大的小说应该充满多种可能性,情感是复杂的(非通常所言的饱满),理解上或许会产生多义性。也就是说,小说中塑造出来的人物,已经不再是那种行为与情感单一的人了,而是一个真实的人。写出好小说,对每位小说家来说,都不是轻松事,它对语言、独特性、流畅度、新发现等方面的要求高出常人所想,更何况灵感的突降等因素。换句话讲,好小说的诞生,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这三者具体指什么?每位小说家都有自己不同的见解,我不必多说。之说以将语言放在首位,是因为在我看来,语言是小说的起点,也直指小说的终点。
皈陨:在近几年90后作家群体突起的背景下,你认为需要用什么的角度来了解他们的真实写照?
范墩子:要深入了解90后作家的作品,除了认真研读其作品之外,别无他法。我并不觉得90后作家和其他年龄段的作家有什么区别,都是作家,都希望写出好作品。
皈陨:有人说,我们这个群体最重要的是奋斗,压力也大。那么在你以往的文学作品中,是否也有将这样的写作意图灌入文章中?
范墩子:最终对于我们每位作家而言,文学史不会去过问目前所纠缠我们的“恶魔”,文学本身就是很残酷的。每个年代的人都会有压力,前辈们所面临的困境要远远大于我们现在面对的物质方面的窘困。我的作品目前还没有呈现你所说的这个问题。从我目前的写作来看,很大一部分集中于对童年经验的发觉,那种带有幻想性的色彩令我着迷。如果用两个词形容我希望在自己的小说中呈现出的状态,那就是“天真”和“高贵”。
皈陨:在碎片化文学的浪潮下,90后文学群体应该要以什么样的角色来做好本身的示范,或者说要怎样精准的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呢?
范墩子:这个问题很大呀,哈哈。我们为什么要做示范?如果我们的写作经验,能引领了多数人的,那可就可怕了,势必会出现“唯我独尊”的境况,哈哈。你第二个问题好,其实作为一名作家,精确地去表达内心的所思所想就够了。如何表达的更好呢?那就因人而异啦。就我而言,我觉得,好的小说家应该尽可能保留着自己最初的个性。一个没有个性的小说家是不可能成为好小说家的。在小说里对错误的执着追求,或许更能抵达现实的“真实”与“正确”。只有平庸的小说家才会主动放弃偏见,我喜欢那些对小说有偏见,身上有强烈个性的小说家。小说家的个性和小说的生命一定是同消亡、同泯灭的。
皈陨:文学讲究高度的精神契合,如果说,90群体要以现有的社会现状勾勒他们所要的文学作品,要怎么做才好?
范墩子:我们确实生活在一个快时代中,有时这种快几乎让我难以喘息,甚或无法从宏观上去衡量沉潜在时代下面的价值。而文学恰恰是慢的东西,是需要去耐心雕琢的,假如作家跟着时代一起起起伏伏,摇摇摆摆,势必被时代的洪流给淹没,因为古今中外任何一个伟大的作家无不是从时代内部抓住永恒的东西,残酷地讲,作家是那些在泥潭中打捞贝壳的人。作家不会对时代的荒诞与快节奏负责,作家只对时代下面的人事感情负责。90后作家群该如何表达这个时代,这是所有90后作家都在面对的问题,也是一个差异化的问题。
皈陨:这个群体已经愈发庞大,其中也有不少文是我们的优秀者,你认为大家应该用什么心态对待自身的发展?
范墩子:如果是一位有远大理想的作家,他绝不会为一时光鲜的结果而止步,而是缓慢地在写作过程中体验人间冷暖,为人心立言,为善爱立传。路遥在《人生》大红大紫后却对自己冷酷地说:“如果为微小的收获而沾沾自喜,本身就是一件无价值的表现。最渺小的作家常关注着成绩和荣耀,最伟大的作家常沉浸于创作和劳动。”对作家而言,理想永远是美好纯净的东西,现实是通往理想的必经之地,经受住了现实的考验,才有可能达到彼岸那圣洁而又高贵的理想之地。
皈陨:目前为止,市场上出现的90后作家年龄偏小以及90后作家撰写畅销书的现象,对此你有什么建议?
范墩子:我并不反对、也不反感90后去写畅销书,很多畅销书是非常精彩的,比如《追风筝的人》。只是任何好的文学都有一个最起码的标准,如果仅仅是去讨读者的欢心,那势必会丧失作家的良心。这个时代,良心恰恰是最缺的东西。
皈陨:当我们的自身条件达到社会的要求时,我们是否能以合适的姿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范墩子:什么才算是达到社会的要求呢?换句话说,为什么要去达到社会的要求?达到或者不达到,对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有什么影响呢?一点也没有。我写了几年的小说,是因为我首先很热爱这个东西。尽管这是一项很寂寞的事业,我也是一名很不起眼的青年作家,但我愿意写下去。我热爱虚构,热爱叙述。有时看着夜空中那些寂寞的星星,我就想,也许我上辈子就是一颗星星哩,在世上默默地发着自己的光。我清楚,仅靠自己散射出来的光,是无法照亮整个大地的,我只是一颗普普通通的星星呀,但是我却为自己感到自豪,我给夜间带来了些许光辉,给夜晚增添了浪漫的成分,这就是我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啊。
皈陨:在传统文化与多元文化交织的情况下,90后文学大军是不是会对自我的文学观点发生改变?
范墩子:那是肯定的。作家的观念永远是在不断更新的,尤其是处在这样一个时代。但也有不变的东西,比如对好语言的理解。汉语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份极为珍贵的财富,我们往往觉得时代在变化,生活方式也随之发生变迁,可当我们反观中国的历史时,我们会震惊地发现,几千年来,人的情感与对未来的向往始终没有变。也就是说,涉及在人类身上的人性问题一直都没有改变,变的只是外在的载体。毫不客气地讲,我们今天某些比较流行的作品,或许在许多年后,将会无人问津,一文不值,这并非危言耸听。作为一名具有独立精神的作家,应该去一层一层地剥开大时代下命运的“衣服”,以体察人性的温柔与复杂。或许多年以后,我们只会迷恋曾经那些美好的柔软的情感,只会记住那些游荡于人世的卑微的记忆。
后记:
与范大哥的交谈,处处都透露着陕西汉子的本真,豪爽、接地气,以及有平原开阔者的气魄。我们所有的词语都是对人生步伐的铺垫,在黎明之前,能记录自我的本真,或幸运,他就是的这样一个人。
本期主持/
吴克俊(皈陨),95后自由撰稿人、业余编剧。
(独家供稿:糖点团队·方糖社;转载请注明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