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几年前的某个春节里,我带着刚满周岁的儿子回娘家。那次,在娘家住了一个月之久,住到过了元宵,已经上春了。屋外阳光明媚,春节里闲散的气氛渐渐散去了。村里的妇女都提着满框的衣物去河边清洗,男人们开始磨刀下地去劳作,或骑着电车赶往县城去做工,或外出去做生意。一年之计在于春,大家伙都开始以崭新的面貌去迎接新的一年,开始忙碌起来了。
我妈在阳台上掸被子,我给我宝宝身上绑着专门让孩子学走路的护带,让孩子在屋前平整的地面上学走路,我在后边拉着护着他。这时,有一个年轻人骑着载着两筐重物的摩托车,从村头牌坊底下驶过,然后在交叉路口一闪,往背后一条道上去了,随后在村头村尾萦绕着他洪亮的叫卖声:“要买猪肉的嘛?猪肉,新鲜的猪肉!”像这类到村庄来叫卖猪肉,叫卖新鲜的豆腐,包子,水粉,或收落桔皮的生意人,但凡在乡下长大的孩子,都见怪不怪了。
所以,任凭那人在村头村绕多少圈,叫得多响亮,只要不是我想要的,是不会引起我多大兴趣的。我仍专心致志地牵着孩子走平地上走路,时不时还应和着那叫卖声,拿来给我与孩子之间解闷,做教材。与孩子像学绕口令一般,在孩子耳朵边上重复几句,让孩子也跟着咿咿呀呀几句。
不知何时起,那叫卖猪肉的年轻人,骑着他寸步不离的摩托车,来到我家隔壁一户人家的门口。那户人家门前站着一个妇人,这年轻人与村上所有人几乎都熟悉,他在这一代做生意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之久了。他好像与妇人使了个什么眼色,我只听见妇人说:“她,你不认识,她就是春家的女儿。”我听到春我爸的名字,便转身抬头去看他们。一看,我惊住了!一下子把我的思绪拉到了十多年前。
他是我同一届的初中同学。人长得很高大,一米八几的身高,身材修长,站在同学中间鹤立鸡群。样貌也很英俊,浓眉大眼,鼻子挺拔,嘴唇轮廓分明,脸长得十分俊俏。我们不在同一个班,我在二班,他在三班,他和我同村的两个发小同一个班。我两个发小,正好一个是男生,一个是女生。男生是个不爱学习的主,长相也超群,天天和他厮混在一起。女生就非常怕他,说他在班级不爱学习,对同学很凶很霸道。可能是他仗着家里有钱的缘故。他父亲是小镇上卖猪肉的,在小镇上方圆几十里的人无不认识他父亲的,因为小镇上做肉生意的数来数去也就是那几户。相比农民家庭的孩子,知道爸妈挣钱不易,天天为经济起早贪黑也捞不到几个钱,读书就成了唯一改命的道路,但他没有这么深的体会,所以,他读书的态度很松散,每天吊儿郎当的,几乎看不到他正正经经背书包的样子。
他的长相在人群中是那么出众,可是这么好的身板,却这么糊糊涂涂地给葬送了,我看着眼前的人,觉得很可惜。我看着他几乎能看到他的一辈子,他完全活成了他爸的复制品。头发蓬松,衣衫污渍斑斑,过不了多久也会和他爸一样,脸上挂满了胡茬。原来那张白皙英俊的脸变得邋遢了。突然认出他来后,他给我的大脑产生了巨大的冲突,有一个有关环境与人成长的问题浮现在脑海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