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4月11日,即王小波的忌日,有关王小波的话题在朋友圈刷屏。1997—2016,19年就这么过去了,王小波在文坛的影响却从未消淡过。“人活着必须要有尊严,我希望在任何地方我都能被当作人物对待,而不是东西。”我想正是这种尊严意识,才让他不断地追求自己的真理,不愿在世俗中沉默,于是他不光口述,而且洋洋洒洒动笔写了那么多深刻而又常读常新的杂文。
王小波说,在我周围,像我这种性格的人特多——在公共场合什么都不说,到了私下里则妙语连珠,换言之,对信得过的人什么都说,对信不过的人什么都不说,这是中国人的通病。我对此理解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不说话,而我本人也最喜欢这样。但事实上,很多情况下我见鬼也得说话,因为我若一直一声不吭,那就成异类了。所以见鬼时,我有时依然说人话,有时被迫说鬼话,可这样就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了。而人不人鬼不鬼好像本来就是异类,这就比较尴尬了,所以沉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在社交中,的确话语即权利,权利也即话语,这就是食物链,你越是在食物链的顶层,越会有更多的话语权,阴阳的分界线也就掌握在你的手中。但是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并不觉得现在的中国人是沉默的大多数,相反,只有极少数的沉默者。
就像柏杨在《丑陋的中国人》中说,中国人常说假话、大话、空话、套话。“为什么中国人声音大?因为没有安全感,中国人嗓门特别高,觉得声音大就是理大,只要声音大、嗓门高,理都跑到我这里来了,要不然我怎么会那么气愤?”近些年在互联网的高速发达,以及社交网络的迅速崛起下,中国人要说话的意识逐渐被唤醒并茁壮成长。打开电脑,随便一个论坛、贴吧或者微博里,到处都是声音。随便抛出一个话题,四海之内皆议论也。可是纵观这些话语,你会发现偏激的多余理性的,任性的多于认真的,无聊的多于有趣的,肤浅甚至浅薄的多余深刻的。表面上看来,人们显然是不再沉默了,而是争先恐后地发声,充分地利用甚至是滥用言论自由权。古人说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显然,有些古训到现在已有些水土不服了。可是我们都知道只有傻子才用嘴说话,智者是用脑子说话的。所以那些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有说不完的话,而且大多数的话语都是不假思索而出的人,他们往往是刻意躲避掉深刻的话题的,不是简单的躲避,还夹带着趋利避害。他们热衷于讨论似乎能引起众人共鸣,其实只是引起公愤的话题。所以从这个层面上来说,沉默的大多数其实一直存在。
我并不觉得沉默是懦弱的表现,因为一时沉默容易,一直沉默却很难。关于沉默,鲁迅说的更直白,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而王小波相对温和一些,他会不厌其烦地反复给你讲道理,娓娓道来,让你不忍拒绝。特殊的历史时期,给了王小波饥饿的肚肠,饥饿又直接使他养成怀疑的态度,可即使怀疑,他有时却只能保持沉默。但是这种怀疑态度是好的,至少说明他在思考,正是这思考给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写作灵感。时至今日,我依然赞同饥饿是真理,饥饿出真知。当然,现在社会倒没有那么多饿肚子的人,我觉得更多的是精神上的饥饿。以前饥饿使王不得不吃笔杆子,而多年后又用笔杆子来说话。其实饥饿也是一种符号,一种来自生活的符号,所以你沉默也好,不沉默也罢,有时只是生活所迫。
生活有的时候就像一块磨棱石,但愿我们都不要成为自己当初讨厌的人。人家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而怎样在滚滚红尘中永葆初心,是一门学问。可王小波就能够一直特立独行,他有理工科严谨的逻辑思维,也不失浪漫的文学气息。他没有想过要成为设置别人生活的人,也拒绝成为被生活设置的安之若素的人。于是就有了在不得不沉默之后的爆发。
“我活在世上,无非想要明白些道理,遇见些有趣的事。倘能如我所愿,我的一生就算成功。为此也要去论是非,否则道理不给你明白,有趣的事也不让你遇到。我开始得太晚了,很可能做不成什么,但我总得申明我的态度,所以就有了这本书--为我自己,也代表沉默的大多数。”反复阅读王小波的这段话,它会唤醒你想要明白些道理,遇见些有趣的事的欲望。并且也会教会你何时沉默,何时不沉默。所以关于我们到底还是不是沉默的大多数这个问题,还是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但是总体方向是,我们应该争取更多的话语权,说该说的话,做该做的事,这样你才能在有趣中明白更多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