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的春节，我回到我的家乡，桥头。
地处湖南以北的一个小乡村。下了小巴车，我踩在家乡的土地上。一条集市街，此刻正是傍晚，街上散落着零零散散的人，临街店铺门前，有几家外面摆放着麻将桌，人们正在浴血奋战着。
看着都很面熟，如果让我认，我还真认不出来。我拖着行李箱，往回家的路走。
经过一家饭店的时候，突然背后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寻着声音望去，是铁牛，我的校友。他一脸黝黑，见到我，咯咯直乐。我注意到饭店门口坐着我上学时候的学习委员，蒋丽丽。她怀里抱着一个小孩。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
看着她一瘸一拐走路的样子，我心里猛然难受起来。思绪又被拉扯到上学的时候。
我是初二才转学回到家里桥头中学念书的，因为家里要盖房子。我不想一个人去县城学校寄宿。执意要回到这个村庄里来念书。
学校规模很小，初一到初三总共也就千人左右。都是周边村庄的一些孩子。学校风气却是差到了极点，有的离的比较远的会寄宿在学校。住的比较近，比较顽劣的同学会在星期天，约几个人在寄宿生，堵在来校的路上。把他们其中一部分好欺负的人里，抢光他们一周的零用钱。
学校课堂纪律松散自由，除了数学，语文，英语。其他科目只要不打扰别人，你看小说，睡觉也是没人管的。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数学是校长教的，语文是班主任，英语是政教处主任。其他老师的面子，一律不给。
我与蒋丽丽，铁牛属于三条平行线上的人，可以说是各行其是，八竿子也打不着。我们在自己的轨道上，一直走，停下来的时候，也只是彼此仰望一眼，又开始各干各的了。
班里有一段岁月也是甚是难熬的，不知何故。我们的班主任，老叶同志发愤图强，狠抓班上纪律，主课以外的其余课程，不让看小说，不让睡觉。蒋丽丽，是我班的学习委员，负责记录在案，如有违反，要么交两块钱充作班费，要么到学校操场上跑两圈。真是牺牲一人，搞的全班不宁呀！
一开始我还是很老实的，所谓枪打出头鸟。我才不想触老叶同志这个眉头呢！后来也渐渐安奈不住，看起了小说。奇怪的是，我的名字始终，到达不了老叶同志的手里。这倒是叫我很得意。我在课堂里，公开睡觉，名字还是到不了，老叶同志的手里。
搞得狐朋狗友羡慕不已，看着他们要不忍痛交钱，要不在我们放学回家的时候，奔跑在操场上的身影，我觉得生活还是真是不要太美好。
铁牛当时初三，比我们高一年级。每次课间十分钟，我都想要打乒乓球，奈何每次都被铁牛控制着台子，他人高马大，又健壮。最主要脑子还不太好使，这种人还是不要硬碰硬的好，不然容易吃亏，得智取，
为了课间能够，有球可以打，我把学习委员给出卖了，介绍给他认识。
这么干的结果，我球是可以打了，可是我失去了，课间看小说，睡觉的权利了。经过几次，零用钱被充作班费的痛苦，我感到无比的郁闷。
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老叶上课的时候，我站起来说。
“老叶同志，我觉得你做的不对。”
此话一出，全班哗然。同学们都用看死人似的眼睛看着我。
老叶也是一惊，好像觉得我神经病了。
“什么事不对。”他用严厉的口吻问我。
“你让将丽丽，上课记同学名字，这样做是不对的，你想过她的学习该怎么办吗？她在课堂上，一直留意我们了，她还怎么搞好自己的学习呀！”
老叶目瞪口呆，将丽丽面红耳赤，同学们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在下面起哄。“是呀……太不对了……怎么能这么干呢！……这不是耽误人家学习吗？……她可是要考一中重点学校的呀！”一时间怨声四起，民意沸腾。
看着老叶无话可说的神情，我心里得意洋洋。班里的同学更是把我奉为天人，救他们脱离苦海。
不过我的得意，并没有太久。
以后老叶没事的时候亲自，其余课程里，他亲自坐在教室背后。自行监督起我们来。价码也有所提高，以前违纪一次，是两块钱，跑步两圈。现在一次是五块钱，跑五圈。用他的话说，班主任的出场费，跟学习委员的出场费能一样吗？
好吧！不能一样。
一时间里，班里又是怨声载道，都朝我开炮，我真的是心力交瘁。
好在，我们的老叶同志，精力是及其有限的，坐了一个星期，他也坐不住自己提前退场了。班里，空气中从此又弥漫着自由的味道。
铁牛，因为打架斗殴，被学校开除。也提前退场了。自此成为我们家乡浪仔一名。他也经常找我去上网，去打台球。
自从他当了浪仔以后呀！气势更甚，背上胸前，左青龙，右白虎。头发爆炸，吃饭的时候，我总担心匆忙风火性格的他，会把额头前垂下来的刘海，一起吃进肚子里。
以前在学校里，抢乒乓球桌，现在他在社会上，抢占台球桌。
一次我跟他去打台球，人满为患。没有桌子了。“走吧！”我说。
“跟我来。”他说。
铁牛走到，中间的一张桌子，手撑在了桌子上。对着打台球的两个少年冷冷的说，“滚，我要打。”
“你他妈谁呀！”其中一个骂了起来。
铁牛冲上去，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脸上，力道不轻，那人脸马上红了。
“操你妈。”两人抡起台球杆，准备要上。
铁牛不慌不慌，扯开衣服，漏出胸口的纹身。眼睛冷冷的盯着他们。
“铁牛哥，对不起。”其中一个少年，连忙致歉，递上香烟。
“滚。”铁牛说。
他们两个连忙，走了。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一副惹不起的样子。都各顾各安静的打着台球。
我当时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只觉得乡村古惑仔，真威风呀！
后来学校，发生了一次暴动，名义上的好学生，与坏学生进行了，一次学生打群架事件，那次事件中，将丽丽无辜被人从二楼推了下来，摔断了腿。
铁牛听闻赶到现场，捉住推将丽丽的人，是一个臭名昭著，欺软怕硬的学生，用锁自行车的铁链，不管不顾的使劲往那人头上砸，当时血流如注，染红了地面，如果不是民警及时赶到，那个同学肯定会当场死在哪里。
人没死，后来听说成了脑震荡。铁牛被告上法院，铁牛只有15岁，家里赔了一些钱。人在监狱里顿了4年，也出来了。
出来后的铁牛，与蒋丽丽在我们家乡，开了这间饭店。
铁牛说，“虽然我做了四年牢，但是上天对我不薄。”
他看着蒋丽丽，一脸满足的样子，满是横肉的脸上，堆满了笑意。
蒋丽丽，也温柔的望着他，尽是一副安详美好的画面。
铁牛说。 “兄弟，我走的不够远，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是我过的很开心。”一边说，一边用手轻轻捏了捏，身边蒋丽丽怀抱孩子里的鼻子。
“兄弟，喝酒。”我说。
你走的不够远，见的不够多。你的心，你的情意，却比泰山还要来的沉重，比海啸来的猛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