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错爱 错爱|第03章 不明来路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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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将错爱 错爱| 第02章 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眼一闭,再一睁,就是八年,被命运之神剪辑掉的黄金八年。我睁着眼睛,舍不得闭上,脑子里拼命地想着曲颖,过去仅限于《逝水无痕》中那条呜咽的小河,它倒映着河畔一排青翠的老柳,它们在水中荡漾,在风中婀娜,在蓝天白云下,又在青山绿水中悠然自得。

在那里,我想到微风拂面带过的鸟语花香,想到邻河东去的羊肠小径,想到张开双臂,仰首间一次深呼吸就可以拥抱自然。可是,我却想不起曲颖到过那里的蛛丝马迹。无论我怎么去想,甚至将她的人强加进那副场景中,让她赤足戏水,托着长裙奔跑在小径上,又或者依着老柳“咯咯”地笑着与我追逐,都觉得太陌生了!我倔强地沉浸在臆想中,又一次次被真实的感受击破,终于心灰意冷。初恋的真相就那么苍白吗?它经受不住现实的抨击,也经历不起一段长眠。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曲颖来看过我。她如《睡美人》中的王子,一口吻醒了心上人。

可我是她的心上人吗?也许是吧,不然,她何必要来?一个大明星,即便过气了,也总该有些钱吧。看在我们之间的感情上她应该会帮到我吧:给她们娘俩一些钱,把我赎走。但在此之前我要恢复起来,至少让她再见到,能马上找回当年的感觉。曲颖,带我走吧,离开这暗无天日的生活,在这里我一天也呆不下。

石岚很晚才回来。房间外,高跟鞋磕碰地面的声音,夹杂着“哇啦,哇啦”的呕吐声。我不安地看着那扇门,看着它被石岚撞开,又看着她踉跄着走了两步,一条腿磕到床沿,人顺势扑倒。

她压在我身上,呼呼地喘着,满嘴的酒气,和食物从胃里翻出来的味道。

“死鬼,睡着了吗?”

“没......没有。”我想要躲开那恶心的口气,可是提不起一丝力气。

石岚按着打火机,我猛地看到一张红的似要起火的脸。她醉眼迷离着对我的下巴微笑。

“猜猜我是谁?”

“你是石岚姐,对吧。”

她脸一沉,仿佛那火焰也跟着暗下去了。

“错,我是曲颖。”

“你不是。”

“为什么?”

“她眼睛比你大,人也比你好看,还有她喝酒......不会脸红。越喝越白。”我努力地想着,不知从何想起,似乎冥冥之中就是这样了解曲颖。

“呵呵”石岚冷笑,手一松,那笑就被黑暗吞噬了。她摸黑起身,蹬上房门,又在我和叔生中间躺下,一只手搭在我的肚子上,又把我的一只手放在她的肩后。

“石岚姐,你......你多大了?”

“哼,呵呵......”她过电似的一阵耸动,静下来才说:“你姐我今年31。”

“哦。”

“你40。”

“啊!”

“甭啊,我的而立之初,正是你的不惑之始。杨瑞,你给我记住了,以后不准叫我姐。”

一个发育不良心狠手狠的小骚年,一个身材大致凑合面部早衰的女孩,还有一个之前仍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是小白脸一枚的中年大叔。我终于知道这一床究竟躺的是些什么人了!

一夜从时而眨动的眼前过去,直到天亮我也不认为天真的已经亮了。这间屋子是纯地下室,我一度怀疑屋顶上长满了街道旁延伸过来的树根。是叔生脑瓜旁的闹钟闹腾着道明了昼夜的节奏。但他只是翻了个身,等着闹铃结束,继续蒙头大睡。

第一个起床的是石岚,她瞪着微微发红的眼睛蹬了叔生一脚,这才发现自己连鞋都没脱,正好直接下地做饭。

30分钟后,石岚从粥锅里捡出一枚鸡蛋,连同咸菜和粥都放在椅子上。招呼书生吃饭。令我大感意外的是叔生剥好鸡蛋直接送到我嘴边。

“妈妈说,你好了以后,就可以带我去开家长会了。”他这样解释时,我仍在不确信地看着他,晚间暴揍我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可在他眼中已找不到任何证据。石岚就把书生拉回。

“吃吧,你爸一会儿吃,锅里还有两个鸡蛋呢。妈也要吃一个。”
  
书生有些不信,狐疑地盯着锅里。石岚就用勺子从锅里盛出一枚鸡蛋。然后放进粥锅里,又盛出一枚。书生放心地吃掉鸡蛋,收拾好书包,就被石岚拉去上学了。
 
等她回来的时候,把锅里的东西热了一下。然后取出一枚鸡蛋剥好皮,又拌上一点酱油和粥,捣碎,用勺子喂给我。

“还是你先吃吧。”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温暖的勺子抵开我嘴唇。直到我喂饱,她才开始吃饭,锅里所剩不多的粥,被她一股脑倒进碗里。我看见锅底都空了,也没能滚出一枚煮熟的鸡蛋。
  
她嚼着咸菜喝着粥,说“一会儿,我给你按摩按摩,大夫说有助于身体恢复。”
  
“那我失去的记忆怎么办?”

石岚停住筷子,盯着碗里的粥愣了一会儿,说:“重头来过,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好命!”

“你说忘掉一切,是好命!”我原本打算摇头苦笑,可是脑袋一歪就再没正当过来。

“你忘掉的大多是不快,是你八年前最想逃避的往事,真的没什么值得追忆的。”石岚摇摇头,收起在昏暗窄小的房间内,仍做远去状的目光,手上的筷子又开始动了。

“不!不是这样的,至少我和曲颖刻骨铭心地爱过,我坚信。不然,也不会一醒来就听到她的歌,又一眼认出是她。”

“大夫说唤醒患者的最好方式,就是播放他熟悉的音乐。”石岚无奈地放下碗筷,点燃一支烟,对着门,吸着。

“我知道你不想那么做,对吗?”

石岚背对着我摇头,“只要你能醒过来,一切我都愿意尝试。”

“那我和你又是怎么认识的?叔生又是哪来的?”

石岚回头似是而非地看着,像是在看我,又像是在看我旁罗在最上面的那个箱子,“我们谈不上多熟,但叔生确实是我和你的亲生骨肉,以后要好好对他。”

“一夜情?”

石岚摇头,“不算,也就十几分钟吧。”

我崩溃了,楚晓晓说她是不会撒谎的女人,她的回答连半分迟疑都没有,也确实不像在撒谎。只是这一切在我听来都太荒唐了。仿佛那是《镜花缘》中才会发生事情!

石岚把陷入呆傻状态的我放平,只这一个动作她就累出了虚汗。然后她就开始给我做按摩,过程中一直问:“这里有没有感觉?这呢?......”

我说:“有、有、有”然后她就加重力道,额头上的汗一滴一滴地落到我身上。有时候,我疼的受不了,呲牙抽冷子,她就会放轻力道。

在外面做鸡的女人,有些会按摩的,大多是在洗浴里做。我想她昨晚就是去了那种地方,就故意问她:“你这手艺是跟谁学的。还挺正宗!”

“楚姐。”

“你们出去只给人做按摩吗?”我把“只”字咬的很重。

石岚愣了一会儿,才回答:“还做别的。”,紧接着手上力道加重,我“哎呀!”了一声。她说:“我刚才看见你的手指动了一下,你再试试。”

我试了试略微能张开的手指,感觉胳膊上有了些力气。她拿着一块快没毛的毛巾,抹掉我额头的汗。然后又摸着我的脸,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都40岁的人了,不求你长点记性,但也得长点心,被叔生打的满脸小手印,你很光荣吗?”她说这话时,眼中流露出一丝痛惜。给我感觉是麻麻的很不舒服,内心更不愿意接受。

“你是在威胁我吗?你恨我,不方便动手,就让小孩出手?”

“我只是想警告你,别当着叔生面儿对我不敬。叔生能受苦,也不怕委屈,就是忍不了别人对我不好。还有,你是他爸爸。”

昏黄的灯光下,石岚眼中闪出一道亮光,就像突然打开的探照灯,瞬间赶跑我心中阴暗,迎接光明的那一刻,我开始惶恐,想不到她会突然明目张胆地与我对视,此前,从来没有过,更想不到那双长期弥漫着落寞与萧索的眼睛会发出一道光,它迎面而来,令人心底生寒!就像逆鳞被触碰时的反射:犀冷,充满戒备。瞬间,我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叔生是她的逆鳞,我在那孩子面前只能老老实实地做一个父亲。这对母子发出威胁时的眼神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在这种眼神之下,我领教过叔生的毒打。现在,我只想逃,恨不得肋生双翅地逃。但我又做不到,唯有闭眼。

床板微晃着弹起一些,像一个睡醒的人伸了个懒腰,石岚的双手从我的腿上拿开了。再远一些传来她的声音:“我嘱咐叔生中午放学回来,给你弄饭。你也别闲着。”她在我手上各放了一对核桃。然后换上福满家的工装,就要出门。

“会不会太辛苦?”为了示好,也为了缓解心中的压迫感,我追问一句。

她没有回答我,动作也没有迟疑,走出去就反锁了房门。

盯着那道紧闭的门,我突然觉得那一问很恶心。这已经是她习以为常的生活了。不久后,也将是我的生活。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而我,却还在以上帝视角看待这个家庭。

那个歪歪斜斜躺在叔生枕头上的闹钟时针指向12点的时候,叔生回来了,他还带回来一个男人。开门的是他,那男人却先一步进门。房门总是被这样突然打开。

那男人目光灼灼,像燃烧着无尽的恨,他盯着,指着我,嘴唇轻动,低沉而清澈地吐着字:“你怎么不去死?”

又是一个盼着我死的人,除了叔生,楚晓晓也应该是这么想的,眼前这位是第三个。这一刻,我才发觉石岚对我是真的好!

叔生就站在他身后,持着同样的目光看着我。这个小恶魔比他身边庞大的存在更令我惶恐不安。

“天意吧!”

我压抑着心中的不安,努力着对他们微笑。同时看着那个男人,他的手很好看,纤长,白皙,指甲红润。虽然定格在那里,却似乎充满灵动。我好像真的在哪见过。

“廖叔叔,他是我爸爸。”叔生明着是介绍,可眼神中却有挑唆的意味。

“哼!我知道。”男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抚摸着叔生的头,死死地盯着我质问:“你是他爸爸,你给他买过玩具吗?带你出去玩过吗?给他买过好吃的吗?他不听话,老师找家长的时候,你被老师训过吗?还有,他们娘俩发烧,感冒,跑前跑后忙活,彻夜守候的人是你吗?”

“不是,我什么都没做过,也没说过是他爸爸。但我还是要谢谢你,为他们娘俩做......”

“呸!你算什么东西,我廖鹏用得着你谢吗?你就不该醒过来,你早就该死,知道吗?”

廖鹏说话间,表情已变得凶神恶煞一般,额头更是青筋暴起,他冲到我面前,抡起胳膊就要打,被跟上来的叔生一把拉住。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叔生,你还护着他!没听见他说嘛!他都不承认有你这个儿子。这头白眼狼!要不是他天天躺在医院里烧钱,这些年你和你妈能过成这样吗?你......”

“廖叔叔,别打脸,我妈看见不好。”叔生从背后拿出一根三尺多长的擀面杖交到他手里,点点头。

廖鹏拿到擀面杖的一刻,脸上露出了信心,“只有我才配当岚岚的男人,才配当叔生的爸爸。你这头白眼狼就该去死。”他抡圆了擀面杖一下砸在我腿上。

“啊!......”我疼得叫出声,脖子歪歪着一耿一耿的,眼睁睁地看着廖鹏就像耪地似的一次次砸我的腿。

书生站在一边,肩膀耸动,冷冷地看着,冷冷地笑着,笑着,笑着他就流出了眼泪。

“廖叔叔,别打了,我妈看见会心疼的。”

没想到,他这一说廖鹏打得更卖力了!

书生赶紧又说:“我妈会恨你的!”

擀面杖空中的一个高度停住,廖鹏与我赤目一对,“我想不明白,就是想不明白,她们干嘛对你这么好。”

“她们是谁?是曲颖吗?”我连疼带吓差点没晕过去,仅是凭着对记忆的强烈渴望,下意识的问出一句。

“呵呵,你不配知道,永远都不配。”

廖鹏丢下一句话,也丢掉擀面杖,拉着叔生就出去了。

我在泪水交织的水雾中看着叔生低着头,从外面关上了房门,那一刻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我哭了。凭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凭什么都盼着我死?连一个小孩子都不肯放过我?八年前我究竟做错了什么?真如石岚说的那样不堪回首吗?石岚,一个只会用动作给我温暖的女人,为什么在她脸上看不到丝毫的爱意,难道她是出于责任和义务才照顾我八年吗?为什么?为什么曲颖不来照顾我?我一会想着石岚,一会又想着曲颖,除了她们我不想再面对其他面孔。那一张张明明看着陌生,却充满着恨意的面孔。仿佛在我醒来的那一刻,他们要将积蓄的仇恨全部释放出来!究竟谁才是恶魔。

下午一点,叔生回来一趟,他抹掉我脸上的泪,又整平我身上的被子,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油亮的花生米。

“中午是廖叔叔请我吃的,我偷摸抓了一把。”他往我嘴里塞一颗,又说:“一会我妈回来问,你怎么说?”

“我就说吃的面包。你买的。”

叔生摇摇头,“我妈从不给我零花钱。你这么说她又要以为我偷别人。你就说是廖叔叔来看你,给你买的饸饹面,都吃光了。”

我眨眨眼睛,张嘴吃着炸花生。书生又说:“你的腿怎么样?”

“挺疼的,你要是再找人打我,我就告你妈了。”我说着话的时候,嘴巴一酸,又差点没哭出来。

叔生掀开被子看了看,“不会了。”他把花生米喂光,拍了拍手。“以后我妈在的时候,我就叫你爸。你心里别那么想就行。”

我眨眨眼睛,问他:“你廖叔叔和你妈这些年怎么不拼在一起过?”

叔生怪异地看着我。我赶紧说:“就是搭伙过日子呀,家里多个男人,不是更好嘛!”

叔生眼皮一耷拉,有些不甘地说:“楚阿姨也这么说过,我妈不答应。不过他俩除了没住到一起,别的地方都挺像个爸爸的。更像是我妈的男人。”他斜楞我一眼,又说:“你都多余醒来。”

我眨眨眼睛,就听门外廖鹏喊:“叔生,走吧。”

石岚下午三点回来,买了一些不太新鲜的菜,一进门就问我:“叔生给你吃的什么?”她掀开锅盖看了看,蹙眉又说:“他没回来?”

我说:“回来了,带着个男人回来的,给我带了碗饸饹面。那男的好像认识我。”

“是廖鹏吧,他没对你怎么样吧?”石岚拿着一捆菠菜,凑近我瞧了瞧,一只手按在我腿上,立时疼得我一皱眉,又抽了一口凉气,她赶紧撩开被子看。

我说:“他说用擀面杖刺激一下腿部神经,有助于恢复。”

石岚怪怪地看着我,咬紧了嘴唇。

“真的是按摩,挺管事的,我感觉脚趾头能动了。不信你看看。”

我故意闪烁其词地说着,石岚也果然没有再听我解释,转身就冲出去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岚岚,你......”

“廖鹏,这些年我是为了什么,你不知道吗?为什么要动我的男人。为什么要动孩子他爸。啪!”

“岚岚,你......你打我!你居然为了他打我?你是不是疯了!”

“你才疯了,我们家的事儿,用得着你插手吗?”

“岚岚,他算什么东西,你们连结婚证都没有,怎么就成一家人了!过去的事情他忘了,难道你也忘了吗?”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他就是我男人,就是叔生的他爸。廖鹏,我欠你的,我一笔一笔都记着,我还。你也别以为自己像个债主就可以为所欲为,压人一头。”

“岚岚!你拿什么还?这些年我为你们娘俩做过的事情,是能用钱来衡量的吗?除非你带着叔生嫁给我,咱们一笔勾销。”

“廖鹏,别作践自己了,你有才华,有学历,有见识,走出去,属于你的路会很多。我求你了。”

“好哇!他醒了,你就觉得我没用了,就要过河拆桥,就要把我一脚踢开是不是?你们才睡过一次,你就对他那么好!可咱俩呢?在这个房间里有过多少次?我真后悔没让你生个一儿半女。”

“我是个烂女人,只能配上烂男人,廖鹏,你走吧。”

“不!我不走,也不许你说自己是烂女人,你知道,你明明知道,那都是因为他,他从前、现在、将来命中注定都是个窝囊废,你这样执迷不悟会被他连累一辈子,他才是真正的烂男人。在我心里,你不但是我今生今世,而且是来生来世,也睡不够的女人。”

“哼!廖鹏,你说的对,我不是烂女人,我是贱女人,一个要你帮着扛个煤气罐,完事都要陪你睡一觉的贱女人。可你呢,太傻了吧!居然跟一个做皮肉生意的贱女人说这些,不知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吗?收起你的滥情吧,以后不要碰我,更不要碰他。”

“啊......啊......石岚,你要死气我!为了他,你都成什么样了。你原来什么样你还记得吗?你进来看看,看看啊,我这里有的是你的照片。”

“不!我要回家。”

“啊......”

石岚回来,关闭房门。外面,廖鹏还在鬼哭神嚎地大叫,那叫声让我想到了一个情种,一个正在撕心裂肺的情种。同时它也令我又有了新的发现,原来我也是这个又烂又贱的女人的逆鳞!

“为什么......不......不和他在一起。”我问石岚,不是有多同情那个被情所困在门外歇斯底里的廖鹏。只是单纯的想尽可能地甩掉她。石岚,我跟她不会幸福,她跟我,呵呵!

”为什么?你说我们没有刻骨铭心地爱过,你说我用十几分钟就在你身体里种下了叔生。为什么?外面的那个男人不好吗?你还在犹豫什么?”

对于我初始没有底气,后来又十分坚定的质问,石岚置若罔闻,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一支烟,在指间与唇间传递,倾听着外面的嘶吼,她喃喃地说:“他不该留在这里,他有才华,早就该走,是我们拖累了他。”

“那......那你爱他吗?”

“哈!”石岚冷笑,环顾着四周,“爱,要在这种地方谈情说爱吗?”

我看着那盏只有在睡觉的时候才会熄灭的白炽灯,竟然无言以对。

下午4点20分,一阵敲门声响起,不等石岚去开,廖鹏就跟没事人似的,喊开了:“岚岚,我这就去接叔生,你买菜了没有。”

石岚握着把手,隔着门板静静听着。廖鹏又说:“那我可去了啊,顺便给你们买点菜。”

我靠在床头喊:“不用了,他妈买完菜了,一会儿你接孩子回来,咱一块吃点。”

“呸!”廖鹏在外面大大地啐了一口,然后,我又听见他回荡在走廊里渐远的皮鞋顿地声。

叔生是自己进屋的,廖鹏只在门口站了站,刚往里面瞧一眼,就被石岚“砰”地一声关在门外。最后我看到的是他向后仰躲,失望的脸。

晚饭后,叔生做作业,石岚又开始给我按摩。我怕那孩子以为我出卖了他们,趁他妈不在的时候又要展开打击报复,就说:“廖鹏这擀面杖疗法真挺管用的,我脚趾真的能动了。”

石岚撩开下面的被子,叔生跟着看过来,我勾动脚趾做给他们看。

石岚受到启发,开始用擀面杖在我的身上滚。

在地下室里,我看不见星移斗转,也分不清昼夜,每天就是跟着白炽灯睁眼,又跟着白炽灯闭眼。期间,叔生上下学一直是廖鹏接送,因为石岚晚上跟着楚晓晓出去做,白天又要去福满家上班,也分不清那一样是兼职。好不容易在家歇会儿,她又要做饭,收拾房间,还要给我按摩。看着她在我身上抓抓捏捏,不一会儿额头就渗出细汗,我开始担心这个每天只睡不到6小时的女人还能撑多久。好在廖鹏和楚晓晓,还有这里的东家对她非常照顾,或者说是对我们一家人非常照顾。

有几次我提到曲颖,意思很明确,想让石岚帮忙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借点钱,缓解一下生活压力,等我将来好了,做点小买卖啥。我心里知道那些话都是敷衍她。曲颖,我只盼着能和她旧情复燃。

石岚听完很认真地说:“我联系不上她,即便知道她在哪,也不会去找她。你趁早死了那条心吧。”

睡了八年给我带来最大的好处就是,人都40多岁了,还装着一颗30多岁的心,我努力恢复着,也在痴心妄想着趁早跑出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去找曲颖。

叔生对我的态度有所改善,无论石岚在与不在,我俩尽量相敬如宾,而且他再也没找打手来过。

至于廖鹏,我认为他是一个贱得吓人的贱男人,那次以后,石岚就没有给过他好脸子。可他呢?还贱兮兮的像条哈巴狗似的凑过来,每天接送叔生,时不时地还要送些猪头肉,香肠啥的给我们改善伙食。我确实被他贱得吓到了,不过又隐隐地觉得他有些可爱。

恢复期间给我压力最大的就是楚晓晓,除了石岚生理期那几天。她几乎每晚都来,看我就像看动物园的某个稀有物种似的。有一天叔生去廖鹏那里做功课,石岚出去买烟,她翘起下巴对我说:“哎!小瑞瑞,给姐笑一个。姐给你看大咪咪。”说着话,她把领口向下拉了拉,一对丰满如雪的奶子呼之欲出。

我冲她一笑,却把眼珠转向一边。

她咯咯地笑了,花枝乱颤。“你笑起来还是那么坏,眼角闪着小光芒。就像含着一泡坏水。”然后,她正色道:“杨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男人,就是狗改不了吃屎,猫改不了偷腥的玩意。”见我没回答,她拉了拉被角,吸住我的注意力,又问:“哎!你说是不是?”

其实那个时候我恢复的已经能点头了,还能用筷子吃饭。可我只是微笑着看着她,一直在想她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以前是不是认识很多人,有没有有钱的?”

“哼!”楚晓晓拇指食指夹着烟,就像捏着根很长的烟袋锅子。她吸了一口对着我徐徐吐出。

“有,家资万贯的女老板,红的发紫的女明星,都为你争风吃醋呢。”

“那她们知不知道我醒了?”

楚晓晓脸子一沉,又冲我吐出一口烟,“知道什么叫过眼云烟吗?就你这副德行,还想当鸭呀!我呸!”

隔着烟雾,她啐了我一口,“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也就小的时候,下面那个小家伙就知道洒洒水的时候,长得可爱点。”

我心有不甘,说:“你帮我联系上她们,我给你5万。怎么样?“

“哈哈哈......”楚晓晓放声大笑,要不是扶着椅子,我都担心她能笑抽过去。同时,在那阵阵刺耳的笑声里,我开始怀疑人生。突然,她凑近我,神秘兮兮地勾勾手指。

我一看有戏,努力抻着脖子靠近。她一甩手就给我一嘴巴。“臭不要脸的白眼狼,我要是岚岚早早掐死你了。”

我还是不甘,还是说:“你好好想想,5万块,你们出去卖的,要多久才能赚出来?”

“啪!”楚晓晓反手又是一巴掌,“住嘴。”先前她笑的花枝乱颤,现在又被我气得气若筛糠。她掐着烟,就要往我的脸上碾。“自以为长得很帅,是吧!老娘今天就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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