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老枣树》第四章--家常

去爷爷家需要穿过一条悠长的胡同;胡同的一边堆着“雪山”,另一边只留下仅供一个人通过的窄道,被踩实的雪路面又被铺上了一层,踩上去嘎吱吱的响;走到胡同的尽头左转,两扇破旧的栅栏门映入眼帘。

门虚掩着,两扇门各自由三根横梁和两根竖梁组成,经历风雨的洗礼,底部的卯榫结构已经腐烂,临时用铁丝和绳子捆绑;门板是各种树枝条拼接成的,七穿八孔;北风萧瑟,吹在栅栏上发出呼呼声;门的立柱上用铁丝弯成的门环,系着红布条,象征着迎新春。右侧门后顶着一根顶门棍,应该是怕北风吹散了...

推开左侧的门进入院内;小土院子一览无遗,雨季的时候,胡同和院子满是泥泞,有时候会无处下脚呢;大门左侧靠围墙的地方,也是几根枯木搭建‘三角形’的土棚子,一侧在蓝砖围墙上,另一侧则靠一根弯曲的柱子支撑,棚子内一个简易的灶台和一口用了好些年的大黑锅;北风呼啸,总感觉土棚子摇摇欲坠,甚是吓人;灶台的旁边一小堆儿煤渣和一摞土坯,搞不懂为什么每次爷爷都要买一堆碎煤渣,掺着土坯和(huo)水才填进炉子取暖,爷爷说这样烧既暖和还不中“煤气”;我总感觉这样会更呛人;外公家里的煤块烧炉子就没有加土坯,更不会加水;味道也没有那么呛人;大人有时候也会说谎话呢。

右侧靠东南角是土坯围起来的厕所,并无顶棚。外边围着一大圈玉米秆和一堆树枝;本来就不大的院子,被填的满满当当的,只留下一条通往屋子的小路;等过年家里来亲戚,屋里的炉子和蒸饭的锅就会显得有点“力不从心”,需要用灶台做大锅菜,这些树枝和玉米秆就能派上用场了。

正屋是一个比较矮的平房,挂着满是补丁的棉门帘,底下的两个角也许是长期与地面磨损也许是老鼠的啃咬,裸露着发黑的棉絮;门帘的当中被人抓握也已黑的发亮;窗棂上贴着发黄的纸,风吹起来噗噗作响;真担心某个晚上就被调皮的风给吹破了。

可能是听到了屋外有动静儿,奶奶在屋里问道:

“谁来了,当心别被玉米杆儿绊到了。”

“亲家,我提前给您拜年来了”

“是亲家来了,快上屋里来,外边冷。”

说着门帘子被挑开了。

“快进来,快进来。”

挑门帘的是大伯,拿起门后挂着的一块布,抽打身上的积雪:“冻坏了吧小凯,赶紧炉子边烤烤火,喝口热水暖暖身子”

“亲家公亲家母近来身体可好。”

“好着哩,好着哩。”

“好着哩,好着哩,这大雪天还来看我们。”

“是呀,风雪属实有点大呀,这天可别出门,就应该在家喝喝小酒,打打麻将呢。”

“是呀,亲家公你先稍坐喝口热水,等这锅‘窝窝’熟了,炒两个菜喝两盅。”

“不急不急...”

“小凯,你先跟你仨哥玩一会,炉子边上熏的红薯和花生,你们仨少吃点,让小凯多吃点。”

大伯看我没动,笑呵呵的道:“咋啦,还认生呢,去跟你仨哥哥玩去吧。”

我扭扭捏捏的走向堂哥,跟三个堂哥在一起玩耍较少,年龄也相差好几岁;只记得农忙的时候,会叫上大伯家的儿子帮忙。

三哥一把拉住我坐在身边,边吃边聊起来;小孩子的友情总是那么纯真,再加上血浓于水的亲情,一会儿就欢快的聊开了,至于聊得啥也早已忘却了。

漆黑的小屋几乎伸手不见五指,门口处顶子上悬吊着小灯泡发出昏暗的光;正对着屋门放着一张破旧的八仙桌,八仙桌前的矮餐桌上摆着揉好的窝窝,一个个小谷堆似的;借着微弱的光能看到右侧土炕,隐约看到炕上几条被子的“黑影”,土炕火炉上的锅里“噗噗”着白烟,屋顶也被白烟笼罩,宛如仙境;屋子的左侧则是黑乎乎一团,好像是几块砖支起来的旧木板,用来放置衣服和杂物。

不久,‘窝窝’全部出锅了,一个个整齐地码放在篦子上冒着热气,看着就那么喜人;虽然有点黏牙,但还是开心的吃着;爷爷看着我们吃的那么开心,乐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奶奶也开始忙活起来了;房梁上绑一根绳子,吊着竹篮子,满满的捧出一堆干枣,又从火炉旁边取点烧花生,开始推杯换盏;奶奶则又炒了一个鸡蛋和白菜;

“今年的收成不错吧,听说你那百十亩地的收成都堆成山了。”

“没那么多,刨去吃喝还能剩下点。”外公眯着眼,乐的嘴巴合不拢;“你这咋样,够吃吧,不够的话我给拉两袋过来。”

“我们不如你家的多,但是吃饱应该问题不大”

“哈哈哈,别那么客气嘛,都是一家人咋这么客气呢”外公点上一支烟继续道:“用拿点钱不,多了不敢说,总得熬过新年嘛。”

爷爷也点上一支烟:“这么说就见外了,坚持不下去肯定会吭声的啊!”

“哈哈哈”

“......”

大人和孩子们各自忙着自己的“应酬”,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天色渐渐的暗下来了,本就冷清的街道已经看不到人迹。

送子娘娘庙前也闲的寂静起来,庙门已经关闭;摆摊的花甲老人也已离去,只留下一块土坯支起来的破门板和满是补丁的帆布顶棚,随着北风忽上忽下地抖动着;高谈阔论的人们也不见踪迹,地上的篝火也已熄灭,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霜”。就像从不曾有人到过这里。

冰雪的道路上一老一小捂得严严实实;小孩儿欢快的蹦跶着,像是觅食的小麻雀;老人红扑扑的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不知道是天冷的原因还是酒精的作用,可能都有吧。

只看到白茫茫中两个黑影,慢慢缩小成黑点...直至消失在雪的王国中。

雪还在漫无目的地下着,风依旧呼呼的刮着,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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