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后身披大红花,头扎两条油亮亮的麻花辫羞答答地来到我们老程家,我的母亲用这样的方式开启了她新的人生。
病床上的爷爷奶奶离开后,我们姊妹仨在接下来的五年里相继来到了这个世界。父亲总是来去匆匆地去没有路的地方铺铁路,铁路铺的越多父亲离家越远,以至于我在记事的年纪还认不住他的面孔。
记忆里的母亲的脸也是那样模糊。我几乎没有仔细端详母亲面部的机会。她似乎和我拥有的不是一个太阳,我睡醒时没有她的踪影,三伏天午休时没有她的踪影,明明我的月亮已经挂上天空,她还在地里俯着身体干着永远干不完的农活。我喜欢白天下雨,这样就可以心安理得地看着母亲在家里待着,即使还是她那忙碌的背影,我的心里就很踏实,很幸福。谁也不知道母亲的第一根白发第一道皱纹是什么时候生出来了。
我至今没有周末贪睡的习惯。只有锅台高的时候,母亲就让我做早饭,迷迷糊糊的黎明总有她的呼唤:“大妞,一会儿起来做饭,别睡失明了,啊!”向来母亲的话,就是命令,就像父亲说他们当兵的人得听党的话,一句召唤得去修铁路。那天我在母亲的第二次呼喊声中醒来,我睡过头了吗?我从床上跳下来却被眼前的一目吓傻了:只见妈妈腿上全是泥和血混合着,脚上沾满了干草梗,身上还背着农药壶,一瘸一拐地回来了。母亲像吩咐我盛饭一样的说:“弄一盆干净水让我洗洗。”我端来水让她去医院,帮她卸下弄药壶,她眼皮子没抬一下,仔细清洗着说:“玻璃碴子划了一下,有点深,不碍事。包住了不能沾水影响打药,还怕捂发了。”我换了盆水就去给弟弟穿衣服了,继续着我的日常。当我出来时,妈妈和药壶都没了踪影,桌子上还没来得及馏的干馒头也少了一个。自此,我没有一次睡过头过,这辈子的早晨都是妈妈把我叫醒的。
我使劲儿回忆母亲有没有说过哪些能影响我一生的格言警句,没有吧?只是一祯祯的画面,一个个在不同背景下忙碌的身影。
后来父亲退休了,母亲越来越像个孩子,话里再也没有不容置疑的语气了,她卸下了一身的铠甲,如身经百战的将士荣归故乡。她用尽浑身解数照顾着我这个大闺女,总挂在嘴边的话就是:“小时候跟着我没让妮儿享一点福,现在有时间了…”只要有机会她和父亲都会像照顾幼儿一般呵护着他们的儿孙。如今,我看清了她的脸庞,满脸慈祥,我无法回忆她年轻时的容颜,年轻的她却刻满了我的心脏。
献礼2024年母亲节
2024年5月10日周五早上